高桂英终于意识到了，她在这里只会添乱。
也就是李破虏所说的猪队友。
“臭小子，回去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她狠狠地咬了牙齿。
一筐接着一筐的半块烧饼，整齐地堆在营房一角。
“你们都吃饱了，外面的弟兄还饿着肚子呢，怎么能把烧饼堆在这里？”
高桂英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不应该没有爱心啊。
急人所难的优良传统，都忘了吗？
看中二少年们，那一个个的东张西望小眼神，都不怎么老实。
全跟曾孙子一起学坏了！
高桂英有些生气。
她也不便跟中二们计较，立即做出安排：“这里由你们负责，大黑他娘，窦娘娘，走，咱们把烧饼搬过去。”
“哎哎哎，别别别！”
王笠阳急忙把最后一口烧饼咽进了肚子里，过来阻止，“关于这烧饼怎么分，少将军专门制定了一个计划。”
“什么，分个烧饼还要计划？”高桂英瞪圆了凤眼。
看来当年农民军内部，因为分配不均引起的内讧，还是没有引起她足够的教训。
缑应照赶紧躲开了，刚才他可是被高祖给提溜了一遍，很多事情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
王笠阳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个分烧饼计划，本来他也是竭力反对的，但女婿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把他给攻破了。
但要攻破高祖，他没把握，他可没有女婿那循序渐进的本事。
他指着一群中二说道：“高祖，刚才烧饼来了，这帮蛤蟆秧子疯抢的样子，你应该看见了吧？”
中二们：“……”
分烧饼就分烧饼呗，干嘛扯上我们！
王笠阳没有搭理他们，对高桂英道：“连这帮蛤蟆秧子都这副德性，你想想，外面那帮弟兄见了烧饼能把持得住？”
“如果不是曹公公及时出手，咱们是不是要有人被毒死了？”
“所以凡事都是要有规矩的，没有规矩就容易出乱子。”
“以我道家养生来看，长期挨饿的人，是不能一下子吃太饱的。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疯抢之下吃的太多的人，会被撑死的。”
“所以少将军规定了，每人两个烧饼，绝对不能多吃的！”
“里面的人，有咱们看着，由不得他们乱抢。可是外面的那帮老资格，谁管得了他们？”
“恐怕就是大将军亲自出面，也控住不住场面吧。如果都去疯抢烧饼，铁炉沟方向的防守必然松懈，万一山下的敌人趁机偷袭，山寨岂不是一下子全完了？”
听了王道长一番话，高桂英终于冷静了下来。
农民军的纪律性，全靠李来亨个人高度的自律来维持。
但饿了几个月的人，可管不了那么多。
所以他这自律平时还可以，一旦烧饼出现了，场面一定会失控。
老资格们都什么来路？
一代目，关中王二，陕北王嘉胤的老人。
二代目，闯王高迎祥的老人。
三代目，闯王李自成的老人。
四代目，高一功李过的老人。
这么多老资格，五代目李来亨能把平时的局面给稳住，已经是烧高香了。
所以一旦烧饼出现了，这帮平时约束甚少的老资格们，抢的恐怕比中二们还要凶。
王笠阳大致说了一下分烧饼计划。
本来李破虏想取分蛋糕这个名字的，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这荒山野岭的十七世纪中期，哪里来的蛋糕？
有个烧饼尝尝已经是不错了。
高桂英又瞪大了眼睛：“什么，分个烧饼而已，竟然连他爹都给瞒着？他向他爹拔刀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事我不同意！”
王笠阳无奈道：“本来我也不想同意他这馊主意的，可是和谈的事情，咱们怎么跟大将军解释？”
“你瞧鸡总兵那副阴沉的脸色，你在瞧瞧火器营这帮弟兄的一副苦大仇深，连他们都是这副表情，外面那帮老资格们，哪一个不是跟鞑子有着血海深仇，哪一个人没有父母兄弟，曾经惨死在满洲的铁蹄之下？”
“和谈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大将军的刀杀了少将军，山寨重回以前的老路上，默默地等死。要么就是少将军的刀杀了大将军，清除一些不服管教的老资格，用他们的尸体，给山寨换取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所以，少将军和大将军之间的这道梁子，全靠高祖你怎么调解了。”
“贫道言尽于此，高祖就自己看着办吧！”
分烧饼这个计划，对李来亨个人而言，的确是很不公平的。
然而目前山寨的形势，这个计划能暂时确保山寨不出现混乱。
毕竟，连高桂英自己都理解不了李破虏的理念，李来亨凭什么能一点就通？
连她高桂英自己刚吃了烧饼，就开始砸锅了，那么老资格们，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
高桂英突然发现，她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是在干着猪队友的事情。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当个吉祥物。
“可恶，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都不跟我说，窦娘娘，你去把他给我叫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高桂英气得牙齿咬的咯咯响。
事实上，缑应照和王笠阳，还真不愿被她给提溜一遍。
但有叶赫那拉氏长弓在身边，李破虏自然不方面和高桂英说这些机密。
分烧饼计划，要瞒住李来亨，必须得到高桂英的支持。
高桂英很想把李破虏给暴打一顿。
而李破虏何尝不想把她给爆锤一顿？
这最后一批屁民，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要不是神州即将陆沉，外面全特么金钱鼠尾，他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此时山道之上，一颗接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拖着一条接着一条的金钱鼠尾，再加上身上那一副副丑陋的号衣，活脱脱的一群大号版米老鼠。
挺吓人的，现代人猛一见肯定会被吓晕。
比九叔弄的僵尸还要恐怖。
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要是没有李阎王在关口镇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紫禁城里住过，西京宫中待过，从京师到岭南，大明上万里江山，基本上都曾经踏足过。
窦娘娘不是一般的女人，没有执行高祖的命令，而是转到窗下，和小道姑小萝莉一起，坐在一条长凳上，默默注视着关口。
斜阳照射之下，那道身穿婚庆红装的男人，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暗红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