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虏却看着他：“你就是这么贺喜的？”
别人都是大把大把的银票送，你只一句话，就没点表示吗？
长弓：“……”
他下意识地往身上摸了摸。
礼尚往来，游牧渔猎文明会盟和谈如同家常便饭，互赠礼物自然是一种传统。
可惜他是抱着送人头的态度来的，身上什么也没带。
正常明人的思维，恨女真人入骨，怎么可能会和敌人坐在一个桌子上？
这个李阎王，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的行为，倒是和部落首领有的一拼，打架和谈两不误。
长弓有些惭愧：“……我们之间的和谈，就像部落之间的会盟，这只是暂时的，你们能拿到的粮食，最多不会超过一万斤，所以之后我们依旧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如果你不杀我，你恐怕会后悔！”
李破虏：“后不后悔，那是我的事，你既然作为八旗和谈代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二人相视一笑，谦让一下，围着原本黑有功姬蒿下棋的土墩子坐了下来。
天使在李破虏手里，长弓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坦诚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而一万斤的粮食，也在李破虏的预计之中。
灯包山驻军有一万人，一天的粮食消耗是一万斤，他能拿到的粮食，也就是这部分。
一千万担粮食目前是不现实的，光是山地立体地形导致的运输瓶颈，农民军也拿不到那么多粮食。
那是个总目标，需要的是从长计议，只要穆里马敢往上签字，以后李破虏就有的多种办法，从大清那里拿到该得的利益。
不过眼下一只大雕能换一万斤粮食，也足以令中二们震惊了。
况且，真正的天使已经下锅了，连肉都煮成汤水了。
只有一个雕头，加上几根骨头插上几把雕毛的黄泥块，这要是能换来一万斤粮食，简直是赚翻了。
中二们想起检讨的事，都把嘴巴给闭的严严的，生怕自己说漏了嘴，坏了李破虏的大事。
失误就要承担代价，甩不出去的锅捂在自己手里了，就再也没人敢瞎捣乱了。
此时长弓回忆协议上面的内容，有些疑惑；“你的协议上面的食物要求，有大米烧饼和黄豆，应该还有肉食的吧？”
他不傻。
虽然中原历来号称民以食为天，但处于高层的士绅阶层，都是不折不扣的肉食者。
这一点，和草原游牧没有区别。
所谓的粮食，属于低端食物，在游牧渔猎文明看来，不过是人工培养的草籽而已。
毕竟有机会吃食品质量更高的肉，谁会选择去吃草籽？
提到肉食，中二们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咕噜了起来。
就连小和尚，也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刺啦刺啦~~
裤腰带被收拾的惨不忍睹。
大黑狗头等几个半大孩子，提着裤子纷纷跑回了营房里。
这是长弓第二次看见他们的形象了。
渔猎文明的习俗，在狩猎过程中，挨饿是经常性的事情。
就耐饥饿的忍耐值而言，长弓自认为，满洲是远超关内汉人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些人的忍耐值，远超他的想象。
长弓狩猎训练之中的最高记录，在只有雪和树皮的情况下，他挺过了七天。
然而就张洪李范的情报来看，李来亨已经半个月了，肚子没有进过一粒粮食。
他也很清楚，李来亨对自家要求极高，李阎王要不是趁着结婚搞了点小灶，恐怕根本没有力气坐在对面和自己对话。
这是华夏最后一批脊梁。
如果关内人都像他们这么硬气，哪还会有满洲什么机会？
而对于李破虏来讲，原本的协议中，牛羊猪鸭鸡样样都有。
诚如长弓所想，有肉吃，谁特么去吃草籽啊？
对此，他也很无奈。
雕头事件表明了一件事，农民军奉行的是平均主义。
绝对的平均主义是不存在的。
西方，现代人事管理之父欧文，用新和谐公社试过。
东方，老洪也用天国试过。
然而，农民经济基础的脆弱导致物质极为匮乏，农民军起义的过程中，平均主义是必然的选择。
所谓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以李来亨连一个雕头也不放过，这是农民军中这种环境中最正确的做法。
由此导致了一个问题，肉食弄过来了怎么分配？
一旦肉食暴露了，和谈也跟着暴露了，李来亨等人能坚持到最后，根本用不着怀疑他们饿死不吃清国粮的气节。
即便出动高桂英强行压服一帮老资格，以李来亨满是草根树皮的肚子，大多数农民军的肠胃功能，也暂时顶不住肉食的。
所以，肉食的到来，只会引发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
李破虏只好忍痛，将牛啊羊啊猪啊什么的，全给划去了。
而将粮食由原来的一百万担，提到一千万担，增加了十万张烧饼和五万斤黄豆。
和谈的过程中，处处都在交锋。
他看着对面：“所以，我不向你们要求肉食了，给你的那份协议，相当的良心了！”
长弓：“……”
你要是能对我大清有良心，那可是见鬼了！
如果不是大顺和大清之间不可解的结，他还真愿意当场和这群人结拜。
只是他乐意结拜，人家还不乐意呢。
他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了，和谈只是李阎王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对面这人选择这个时候翻脸，这些形象不佳的半大孩子们，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他偷偷看了一眼赵四的一堆零件，不敢再为食物这件事上进行试探了。
每一次开口，都意味着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李破虏：“你叫什么名字？”
长弓：“也哇哇拉广工。”
女真语，李破虏连同身后的中二们，全都是满头的黑人问号。
长弓笑了，换成明国官话：“译成明语的话，我的全名就是叶赫那拉氏长弓，八旗乃我大清立国之本，我既然作为八旗代表，自然要使用我之国语了。”
这话没毛病。
一帮中二们这次听懂了这似乎调侃的话语，个个瞪起了吃人的眼睛。
李破虏来了句：“沙巴卡！”（混蛋）
这回轮到长弓懵逼了。
一帮中二也傻乎乎地看着他。
长弓：“你这什么语言，从来没听明人说过？”
他还以为是关内哪个地方的方言呢。
李破虏：“你在老家没听过吗？”
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