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相信世界上没有坏人。”
“妈妈我也相信。但是也要小心才行,老师说有些人会变成坏人,有些人一直都是好人但说变就变了。”
“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就好了,不要担心会有坏人。”将孩子拢入怀中。古烟撂下农具,对警卫说道,“我不敢保证所有时候都正常,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吧!”
警卫表情错愕,“可是你看上去很正常。”他有些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疯子,古烟描绘的事件足够真实,而他眼下的世界也出现在梦中。
“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正常人怎么会主动要求进入精神病院。正常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在工具里挖出大坑只为找到所谓宝藏,更加可笑的是我带着一张随手涂鸦的地图,就连宝藏点都是在确定位置之后才标记出来。我一直都知道下面什么都没有。”
警卫没法确认哪个时候的古烟才是疯子。“你刚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念头之后,下意识的行为?”
“不,我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只是不在这里。”
警卫犹豫说道,“你没有家人?”
“如果有我应该早就被送进了,你还需要什么手续?我不适合在外面。”
“你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当然有,有很多,但是外面没法去做。只有里面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
“所以你只是在寻找愿意相信你的人?”
“我只是在制造可以被我相信的故事。”
进入精神病院,并没有一般恐怖片里的亮不完全的灯,也没有不留意就会引吭高歌的嚎叫狼人,走道有金色光芒流经后让行人错觉暖意,但光芒并不刺眼,通过光导材料均匀洒在过道。病人走过,没有突然进行特殊行为的情况,古烟的症状不明显但心理医生的测试诸如焦虑自评量表又确实得到不正常的结论,医院并不会直接限制病人自由,但在痊愈之前进出需要家人开具证明和担保人。大多病房紧闭着,病房是读书病人的空间,医生护士都需要经过病人的同意才能进入,除非确认病人没有独立判断能力。进来这里古烟有的是时间,干脆一个一个敲门,第一扇开门的是一个体态衰老的男人,手掌虚握,古烟对他微笑。“你好,我是新来的居民,想要认识一下这里的朋友,在外面我也喜欢交朋友,有兴趣相互认识一下吗?”比起在外面,进入精神病院还需要筛选,再加上古烟还有自由行动的权利至少可以确认他不会很危险。男人让开门口:“你不像一般人,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到处走给人添麻烦!”
“可是往后我们很长一部分时间都会住在这里,或许我们能相互帮助也说不定,多认识一些人也有人说话不是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烟,大概是个隐士,对蓝星的整体情况一知半解,很可能会问一些没有常识的问题,希望你能指出。”主动伸手,男人与他相握,很快松开。
“朱恩,二十年前来的。”
“是吗?为什么不出去?”古烟一边观察朱恩的房间一边问道。房间的陈设简单,出众在一只接近房顶的书架,满是书籍却又摆放得十分调理,古烟稍稍退后,切换观察角度,果然以窗户对面的位置看出书本成列的规律,是一张脸的轮廓。
“这个摆放方式太帅了。”
朱恩讶异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进门后就发现规律,你在色彩方面有天生的优势,也是被艺术逼疯的类型?”
古烟摇了摇头除了抽象风格的发型,他跟艺术就不沾边。“我觉得人生是一场梦,梦醒需要强烈的刺激,所以尝试结束这里的生命。”
朱恩不置可否,走到餐桌兼茶桌的二人圆桌前坐下,先给古烟倒了一杯茶,茶香并不出众,能隐约从房间里沉积的书香中感知一丝清香。古烟坐在朱恩对面,“这些书都可以像管理人员申请获得?”
朱恩拿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没有把这里当成医院?”
“这里是我们这类人更多的好地方,我们并不是来医治疾病的吧!”
又是喝茶朱恩的茶就像他的个性,没有出众的地方,十分平稳,偏高的水温在口腔里强调茶水的存在,香味反过来由口到鼻。呼出一口热气,朱恩缓缓说道:“我们来削减不同于外面的个性。”
“说得没错,这里住着我们的同类,满脑子奇思妙想但想不到该怎么表达,最后以极端的方式出现在正常人的视线就不被容许了,信仰级的调养院就是为了改变我们的信仰。”
朱恩却摇了摇头,“我不会这么想,这里很好,他们人也很好,不会有人强迫我们改变,出去的人要么一开始就没有病,要么对被接纳的渴望战胜了自我世界的固守。三者没有矛盾,我们都生活得很好。”
除去茶桌就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办公桌。独立的厕所里应该也会是类似的简单。这里没有高科技产物,但看着满面的书本就觉得可以沉在房间一辈子。从朱恩身上古烟看到了满足。“你什么时候走,不会只有认识我一个人吧!”
他没有送客的意思,很像是朋友之间没有顾及地交流,尽管在饮茶的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语言交流。开口正好在古烟饮尽杯中茶的时间,“不急,还有挺长时间,每天认识一两个朋友更加新鲜有趣。我可以看看你的书吗?”
“随意。”他自己也起身从书架上寻找书籍,对整面墙的摆布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想要看的,书名《自由》,古烟之前也写过主题为自由的长诗,不过后来价值观念变化渐渐忘记了内容。注意到古烟的目光,朱恩解释道:“讲的一个人从监狱逃出的故事,铺垫很好,我预料最后一幕会带给我相当的震撼。”
“那我就看一本相反的。”从书架上找到另一本书名正巧为《束缚》的搬砖厚度红色封面书本。他也真有心看看赫卡洛斯的文化瑰宝们,书的内容概括下来很简单,大概叙述了三位主角,一为老朽不已见证脚下皇城盛衰转变,一辈子遗憾自己尽做了些不干不脆的事,作茧编织起一个困死自己的牢笼,死得无声无息。
二是一个精研专业的学问人,生活在一个没有政治,个人分配任务的死板世界,做学问的同时他的地位逐渐高涨,一辈子无波无浪,死前一览世界,也无遗憾。
三有一个野路子出身的莽汉子,净干了些让人不清不楚的事,偏偏他做事总是顺风顺水,直到登临最高位置也没吃到苦头。
古烟不知道作者对于束缚的定义,一辈子不见光算不算束缚,贵族家庭的礼法算不算束缚,还是说得把人关进大牢才是束缚,这些讨论在书里没有明显表现,但阅读过程中,无处使力,情绪没法发泄只能眼看着作者将故事逼入荒诞结局中,大概是作者刻意制造的束缚之一。时间被偷走,这也不是什么形象的比喻,古烟切实感觉到时间悄然溜走,很快啊,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但也还是我行我素打开下一扇门。“你好我是古烟,新搬到这的居民,能交个朋友吗?毕竟在家看父母,在外靠朋友。”
分离物质可以使用物质及能量,分离信息只能用逻辑,这一切都是人类已经接触的,可分离意识与物质呢?意识是比起精神、灵魂更加模糊的概念。物质与意识如何结合是暂时不可探究的难题,大多数人眼里分离它们就真的只是玩笑而已。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接触意识,当然可以回答用意识钳制意识将之从物质中拔离。所以第二个问题是怎么让意识发力牵扯其他意识,总不会是一念之间的事吧!仲白刚好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底气,还真就是一念之间,并且当下不需要自己提纯意识,在被毁灭的蓝星表面存在足够强大的意识形体。
仲白仿佛神学一般的理论没法说服物理学家,也教唆不动社会学家,只能他们自己来。对意识的观察完全依赖一台‘意识具象化’仪器,参与计划的人寥寥百人大多是神学家,这是仲白想到最容易获得统一意识的方法,他计划利用宗教信仰调动人民意识,再将这颗星球上的意识牵扯被毁灭的行星上的意识逐渐增强最终剥离物质与意识,以此得到巨大能量,再不济也能保留文明的意识火种。完全异想天开的策略当然不会得到一般人的支持,可是中转宗教就有可能。
“相信伟大的中央之神,光明与黑暗世界的界限,混沌交织处的伟力者会为我们带来幸福,纵使死亡我们也会达到无上天国。”末日之阴霾之下,求乞科学的传统策略失败,人们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祈福有效吗?在重要事件之前,大多数人希望能够得到最好的结果,这也是期待,是对未来的向往力量的结合,是具备改变的伟力的。以此为基础建立的教条希望所有人能够忠实祈祷未来可期。在星球甚至星系之间传播开。
“这是伟大混沌之主的给人类的希望,我们要相信祂会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众人围在仪器前,仲白独独将视线放在屏幕上。他发现每一次信息交换意识都会变化,但总体并不能太大波动,总量或许是不变的,以水柱的形式呈现在屏幕上。
意识水柱不会随着身体的成长而增长,但可以发生形状的变化,这一刻它是水柱,但当实验体从睡梦中苏醒或者做着某个激烈的梦时,这种变化尤为突出甚至会有量的区别。具象仪器是一个盛满意识水柱的瓶子,将瓶子打开,什么都没法看到,现在则在波动,无规律的波动它不像受力运作,仪器没有在这里浪费一丝一毫的能量,这种波动完全是未知力量导致的。教皇们这么对信徒说道。
仲白一直都很简单,被周围人视为异类,他也就把所有人都视为异类。“白先生,你不会还想着拯救世界吧!我听说你把家里的值钱玩意都卖了,用来购买某种瓶子!”
仲白摇了摇头,“不是瓶子是容纳意向的材料,虽然我们没法解释这种材料为什么能对意识做出反应,可既然它的作用确认我们就认为这是神明的指引。”
“我就说你们这些唯心主义最终一定会选择投入主的怀抱,你们亲爱的主会派下来一艘银河战舰把所有人都带走吗?那请一定要给我留下位子,就算是在厕所也可以!”摆出祈求的姿态,两只手拢在一起朝仲白摆动。
仲白摆手,“不可能是以银河战舰的形式,神明的指引也是形象的说法,不过我换成天无绝人之路你们也会反驳天就在头上吧,抬头就知道,天不在头上,在人心。以敬畏、敬仰、向往等形式表现,而我想试试,调动这片天,类似万户腾飞的梦想,我想试着抓牢一些不存在于大部分人想法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