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礼节做的不够好，而是军实在已无余粮。说他爱兵，在这儿就能看出，他作为两万大军的最高统帅，并没有让自己特殊话。在这个困难时期，他已然放弃了特权，与兵同食。</p>
不过这也让杨洪看在眼里，不由得对这个将领高看一眼，也在心中对刘瑁的识人之术更加敬佩。</p>
二人主次坐定，身后各站了几名将校。</p>
这时候的南蛮各族，军政配置并不明确，还没划分什么将军、参军、谋士之类的。大多由本族夷王或其亲信拍板，由手下的将领去执行。更多的时候连统兵的都是夷王或其子弟。高定都没有谋士，更别说鄂焕了。</p>
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地方。</p>
当然，这也是刘瑁选择南中的主要原因之一。武力是无法完成一个地区的大一统的，统治者必定是智慧大于武力。</p>
“不知尊使入城，所为何事？”杨洪坐定，一直笑而不语，鄂焕可没那么好的定力，早已心急如焚。</p>
“专为将军解惑而来！”</p>
“哈哈哈……某有何惑？某有大军两万，即便吾主已故，尚能在茫茫丛山为王。”鄂焕大笑，却笑得那么没有底气。</p>
“那……将军为何被困会无城中半月余？为何不带大军突围而去？你若真想带兵入山，即便我主足智多谋，恐亦难强留将军。只不过……”杨洪之问字字诛心，完了还给鄂焕留下一些脑补的空间。</p>
确实，鄂焕如果硬要择一门而突围，恐怕刘瑁还真留不住他。</p>
但是，他能带出去多少人马呢？五百？还是三百？</p>
然后呢？</p>
他该何去何从？</p>
进山为寇？还是另投他主？</p>
他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也许是他的智力还支撑不了他想那么多。</p>
他很坚定地以为是自己放不手下的近两万兄弟。</p>
亦或许他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p>
沉默过后，鄂焕的气势萎靡了许多：“先生有何高见，还请为某指定一二！”</p>
杨洪道：“将军以为某为何入城？”</p>
这个鄂焕倒是没有思考，回道：“君为刘都督使，定是为劝降而来。”</p>
杨洪：“将军差矣！”</p>
鄂焕顿时一愣，不为招降，派使入城干嘛？</p>
“吾主刘瑁乃陛下亲点庲降都督，统管南中诸夷，越嶲夷王不尊皇命，听信他人教唆，聚众造反，现已被都督正义之师就地正法。而将军本是庲降都督府下一将，只是听命于直属上级之命，并无过错。”</p>
杨洪这些话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却也让鄂焕心中长舒一口气。</p>
至少，从杨洪的言语中听不出刘瑁问责的意思。</p>
“那……末将该当如何？”</p>
鄂焕对杨洪的称呼，再到自称都在潜意识的改变。态度也在随之变化。</p>
“唉！将军糊涂啊！”杨洪假意叹了口气道。</p>
鄂焕顿时心中一紧：“还望先生解惑！”</p>
杨洪顺势道：“半月前，将军收到高定身亡，再见到都督时，便该主动交出兵符，负荆请罪。主公惜才，不但不会降罪于你，反而会重用将军。可将军偏偏仗着兵多，便要与吾主开战。结果如何？”</p>
“都督用兵如神，某不及也！”</p>
“将军第二错，与吾主对兵相恃半月余，明知不敌，亦不主动派使求和。”</p>
“那……那该怎么是好？”鄂焕神色慌乱，明显完全被杨洪带偏了。</p>
“所幸将军爱兵如子，亦未纵兵抢民，否则，吾亦无计可施也。”杨洪张驰有度，也不只数其不是，对鄂焕还是有一些肯定。</p>
这让鄂焕也觉得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完全忽略了两军交战只有胜负，哪有对错？</p>
文化人惹不起呀！</p>
“还望先生教我，如今我该何去何从？”被带到沟里的鄂焕突然觉得杨洪就是上天派给他的救命稻草。</p>
“吾虽无德，亦受主公看重，既然吾已入城，便有办法保汝平安！”杨洪端起案前水碗，一饮而尽。</p>
鱼儿已经上钩！</p>
鄂焕噌地从主位站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杨洪身边，从侍从手中夺过椑榼（古时的酒壶或水壶），亲自为杨洪满上一碗水。躬身道：“还请先生救我！某愿以城中一万六千三百七十八名将士归于都督麾下。今日军中无酒，他日某定车酒拜谢！”</p>
杨洪轻抚下鄂，稍有迟疑，道：“将军可愿信某！”</p>
鄂焕不知所以，坚定地点头：“信！”</p>
杨洪：“将军附耳过来！”</p>
鄂焕低头凑到杨洪跟前。</p>
如此这般，杨洪在鄂焕耳边嘀咕了好一阵。鄂焕频频点头称是。</p>
没过晌午，杨洪便在十名官兵的护卫下出了会无城返回了刘军大营。吕凯则留在了城中协助鄂焕召开了将士归顺大会。</p>
只是让鄂焕没有想到的是，大小将校头目一致同意归顺刘瑁。</p>
看来真是鄂焕自己想太多了。</p>
除了他自己心中还有一丝对高定父子的知遇之恩的感激之外，高家父子并不得民心。当兵吃饷，大多数的兵校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在饥饿面前，土气早已一泄千里。</p>
没有士气的军队，不过是一群待宰羔羊而已。</p>
将士没有造反，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因为鄂焕的武力更高，权力更大而害怕而已。现在由他提出来归顺刘瑁，一样有军饷可领，还可以出城吃上饭不用饿肚子。将校一级的更是摇身一变，从叛军变成官军，谁还会傻傻地去反对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