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很认真的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哪怕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会很震撼人心。
一如此刻的凌杰。
银狐在凌杰的心中，是最好的兄弟。
它的事就是凌杰的事。
它的祖籍地，就是凌杰的祖籍地。
凌杰做出这个决定，不需要任何理由。
碎花女子瞥了凌杰一眼，轻声笑了一下：“少年郎，你可知道不周山是什么？”
凌杰摇头。
碎花女子道：“不周山是大夏皇族的圣地。是夏皇每年封禅祭天的圣山。当初大夏皇族就是在不周山祭天称帝的。除了每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平时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不周山。其中常年有无数涅槃境强者把手，你敢去？”
凌杰没有任何犹豫，决绝道：“敢！”
碎花女子有些叹息，大概觉得凌杰太过年少轻狂了。
八尾妖狐冷哼一声：“年少无知，狂妄自大。别说妖兽了，就连人类都没办法进入不周山。百年来，只有两个人登上过不周山。一个是明神宗宗主凌炎，一个是月神宗宗主竹芽。除此外，无人有能力踏足不周山。你，凭什么？”
凌杰愣了一下。
凌杰沉默了片刻，随后道：“因为我是凌炎和竹芽的儿子。因为我的宏愿就是完成我父母未完成的遗志。因为我的宏愿是重建明神宗。因为我的宏愿就是推翻大夏帝国！”
在九尾妖狐面前，凌杰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和身份。
或许是因为它是银狐亲人的缘故，凌杰没有选择隐瞒。
碎花女子听了这话，大为吃惊。看凌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银狐这时候道：“前辈，我大哥说的是真的。”
碎花女子越发的在意凌杰，审视了好一阵子才收回目光：“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他们的儿子。倒是我小瞧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你说刚刚那样的话，我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凌杰道：“现在呢？”
碎花女子道：“疯子中的疯子。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欲成大事者，就必须先成为疯子。你已经成了一半。”
按理说得到九尾妖狐这种绝世强者的夸赞，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但这夸张的手法是否过于……勉强了一些？
凌杰脸都绿了：“前辈。你这是在夸我么？”
碎花女子道：“当然。我秋雅活了数百年，一生佩服的人没几个。而在这些人里面，最佩服的莫过于凌炎和竹芽这对夫妇了。他们是人类的希望，也是人类的未来。更是这个世界的曙光。他们划破了黑幕，打开了黎明。最终很可惜，没等来旭日东升。否则，这个世界远不是现在这样。”
凌杰一时间感慨万千。
秋雅说的这些话，何尝又不是凌杰的心声呢？
凌杰在秋雅对面的地上盘坐下来，兀自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前辈。我听八尾妖狐说你受了伤，本不该打扰你太长的时间，但现在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不知可否？”
秋雅轻声道：“原本我的确不打算和你们多聊，但你既然是故人之子。有什么问题你问吧。我能回答你的，一定回答你。”
凌杰沉思，组织着措辞，随后道：“你见过我的父母？”
秋雅道：“见过。而且我和凌炎还算是好朋友。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也可以说我追随过他一段时间。”
凌杰夹了口烟，继续道：“能和我说说图腾元年的那场圣战么。”
秋雅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门外的天穹，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确是数百年来大夏帝国从未出现过的盛事。自从光明神殿定鼎天下，大夏帝国称帝建邦开始，从来没人能像凌炎这样，横扫大夏帝国，诛杀上任夏皇，还重创了光明神殿的教皇千寒宫。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在大夏帝国的百年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而圣战，就是这一切的巅峰。”
凌杰心中充满了向往。
他实在无法想象，五十七年前的那一场圣战，是何等的浩瀚，何等的波澜壮阔。
秋雅一边叹息一边回味道：“这一战造成的浩劫。也前所未有。只差一点，光明神殿就被毁了。可惜啊，最终没能够完成这一步。圣战之后，凌炎被封印在天之涯。此生不得出。后来竹芽接过凌炎的接力棒，重组明神宗，改为月神宗。于图腾三十六年，再次爆发了月之战，重新撕开了世界，打开黎明之光。只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竹芽同样被封印在天之涯，影响大夏帝国数百年国运的两次决战，就此落下了帷幕。至于其中的细节，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等你实力足够了，自然会明白这是怎样的两次决战。”
秋雅没有说明其中的细节，让凌杰很失望。
凌杰有些不甘心的道：“前辈，我很想知道当年的细节。”
秋雅道：“少年郎，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涅槃境强者的战斗，你现在理解不了。只有等你达到了那个层次，你方才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秋雅执意不说，凌杰也不好多问了。
看来，圣战和月之战这两场巅峰战斗，对整个大夏帝国甚至东方世界都有巨大的影响。连涅槃之境的强者都不敢轻易提起。
越是如此，凌杰对这两次战斗越发的好奇了。
那该是怎样的风景啊？！
沉默了片刻，凌杰问道：“前辈，天之涯是什么地方？”
此前凌杰被九转苦海花重创，差点死掉的时候，激发了母亲留在他体内的封印，见到了竹芽的一缕魂念。当时竹芽就说了，在天之涯等着凌杰。
当时竹芽的魂念消失的很快，凌杰没来得及仔细问。
如今再有机会，凌杰自然不想放过。
秋雅沉凝了片刻，最后道：“那是东方世界的尽头，也是人类社会的起源之地。当初中古诸子就是从天之涯诞生，带领人类逐鹿天下，称雄于世。传闻，那是连接人和神的地方。是天启的起源，是光明神殿的神殿所在地。”
嘶！
凌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之涯，来头居然这么大！
人类起源之地，中古诸子诞生之地，更是天启的起源，光明神殿的神殿所在地。
最震撼的是，天之涯连接着人和神。
恐怖如斯！
秋雅道：“大夏帝国之内，有两个地方最为神秘。一个是不周山，那是大夏帝国的称帝之所，祭天之地。是帝国的象征。而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天之涯。甚至没人知道天之涯在哪里，这可是东方世界最神秘的地方，没有之一。”
凌杰热血澎湃：“按理说光明神殿的人总该知道天之涯在哪里吧？毕竟他们就出自那里。”
秋雅摇头：“光明神殿的总部在大夏帝国的国都附近，但这不是神殿。神殿就在天之涯。”
凌杰忽然感到一阵后怕：“你是说，光明神殿和神殿不一样？”
秋雅点头：“是的。大夏帝国的光明神殿是世俗之地，是办事的地方。而天之涯的神殿，乃是图腾。只有历代光明教皇和神祭司才能够进入天之涯。当然，这二者之间的从属和具体关系，我也不甚了解。毕竟我没去过天之涯。”
凌杰抽着烟，一言不发。
越了解大夏帝国和光明神殿，就越发觉得可怕。
秋雅叹了口气：“少年郎，你虽然继承了凌炎和竹芽的血脉，但是你的实力太低了。想要了解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就争取早日突破涅槃之境吧。入了涅槃，才有能力有认知去了解这一切。否则我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秋雅再次强调这一点，凌杰无可奈何。最后道：“前辈提醒的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当年的事情了。只是，月之战后，月神宗遭到大夏帝国和光明神殿的联合诛杀，死伤惨重，几近消亡。请问前辈，后来月神宗怎么样了？”
秋雅道：“月之战落下帷幕后，月神宗被剿灭殆尽。造成数百万修者的伤亡。整个大夏帝国的武界一度陷入了绝境。死气沉沉。而遭重的月神宗更是几乎灭绝。最后仅剩下两个堂口勉强保存下来。”
凌杰连忙问道：“哪两个堂口？”
秋雅道：“一个是祭司府，一个是圣月堂。这两个堂口是月神宗最核心的两大堂口，是整个月神宗的中流砥柱。虽然月神宗下场很惨，但只要这两个堂口还在，月神宗就不算真正的灭亡。过往二十多年来。祭司府和圣月堂隐匿于世，闭门不出。大夏帝国和光明神殿多次绞杀未果。到现在，人们大体上认为月神宗已经灭亡了。而只有真正的武界强者才知道，月神宗的根基还在。经过二十多年的成长，祭司府和圣月堂只怕积蓄了很强的力量。让大夏帝国惴惴不安。”
祭司府，圣月堂。
凌杰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其实对于祭司府凌杰是知道的。
毕竟，凌杰见过少司命和大司命。特别是少司命，还非常赏识凌杰。甚至都和凌杰明确表态过，等凌杰成为涅槃境的强者，就可以考虑回归祭司府。
只是当年凌杰的实力太过弱小，没太多的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此刻细细想来，月神宗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自己，终究要回归那个地方啊。
定了定神，凌杰继续问道：“我听说圣月堂和祭司之间不太和睦。甚至连两大堂口内部都不太和睦？”
此前和少司命对话的时候凌杰就知道内部不和睦。
只不过凌杰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
秋雅道：“这是一定的。竹芽被封印之后，月神宗内再无人可以挑头领衔群雄。很快月神宗就分裂成了圣月堂和祭司府。双方多年不和睦。而且两大堂口内部也都四分五裂。人心涣散。不过好在每个人都秉持着竹芽的意志，纵然内部再怎么不和睦，一旦面对外敌，必然同仇敌忾。万众一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月神宗才能够保存至今。否则早就被灭掉了。”
凌杰深深叹息：“原来如此。你要是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这些。难道祭司府和圣月堂的人就没有想过联合在一起么？”
秋雅轻笑道：“你以为月神宗里面的都是什么人啊？那些都是疯子，亡命徒。虽然个个实力强大，但个个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除非某人拥有绝强的实力，横压整个月神宗的高手。”
凌杰虽然觉得诧异，当仔细一想也就理解了。
比如红盟会。
虽然现在看起来铁板一块，那是因为有自己震慑的缘故啊。
如果有一天凌杰不在了，白子歌也不在了……红盟会必然也难逃四分五裂的厄运。
比如丹青这个家伙，他会臣服别人么？
不会！
这家伙除了凌杰和白子歌，谁都不鸟。
比如火舞这样的大佬，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凌杰深深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月神宗也难逃这样的宿命。我母亲被封印之后，难道就没人站出来领衔群雄么？”
秋雅摇了摇头：“月神宗的高手太多，要想横压群雄，那不知道需要多么强大。不过近年来，倒是有一个人逐渐崛起，勉强维持了月神宗的平衡，此人有逐渐崛起的趋势。”
凌杰好奇问道：“谁？”
秋雅道：“新上任的月神易水寒。他并非圣月堂的人，也非祭司府的人，而以月神宗副宗主自称。他要的就是统一圣月堂和祭司府。虽然受到诸多阻力，但估摸着他有能力完成这一切。这是月神宗自竹芽之后，诞生的唯一超级强者。月神宗是否能够完成重组，全看易水寒了。”
易水寒！
凌杰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
月神宗副宗主自称。
宏源滔天啊！
“这么说来，这个易水寒已经能够横压祭司府和圣月堂了？”凌杰充满了向往。
秋雅道：“有这个势头。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大概率会拥有横压月神宗的实力。”
凌杰还想询问其他的事情，秋雅表示自从竹芽被封印后，就没有再接触过月神宗的人，对后来的情况不太了解。
人家都这么说了。凌杰自然不好继续询问，转而道：“此前八尾狐妖说，夏东王猎杀过你们？”
秋雅轻声道：“这不是很正常么。夏东王是帝国东部的掌舵者，实力非凡。手下高手如云。就在前不久，他还派出涅槃高手前来此地，几乎毁了我狐王谷。如今这是个破败之地，我的确打算搬迁了。”
听秋雅的口气，它似乎对人类猎杀它们的行动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凌杰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心中悲愤。
人类和妖族的相处，看来很难很难。
主要是人类和妖族的世仇观念传承了一代又一代，根深蒂固。雪姬当初想做的事情，难度太大。最后失败也就不奇怪了。
凌杰道：“此地可是你们的家啊。舍得离开么？”
秋雅面色凝重，眼神里含着痛苦。
八尾妖狐道：“我母亲也不想离开这里，奈何之前因为夏东王的猎杀，导致我母亲身受重伤。如今已经无力继续驻守此地了。否则，当人类下一次猎杀过来，我们没有自保能力。”
凌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