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不少人因为和东江镇有买卖往来,便特别关注东江镇的风吹草动,也听说了朝廷削减东江钱粮的事。
此时他们听刘锦魁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都觉这分析丝丝入扣。
“这是拥兵自重,胁迫朝廷啊!”
刘锦魁接着说:“可是朝廷却依然不为所动。不但减了东江镇的钱粮,并且把过去登莱直接支应的钱粮,改由辽东袁督师发放。”
“东江自开镇之日便孤悬海外,一向天高皇帝远。毛总兵和他手下那些兵将都是逍遥惯了的,哪里受过这种管束,便要让朝廷知道东江镇上下很不高兴。”
“毛总兵觉得上次自己只是带兵到登州,动静太小,朝廷才不理会。所以这次他便以兵变为名,纵兵劫掠,是要闹出更大的动静来了,让朝廷不得不理会。”
刘锦奎这么一分析前因后果,李把总恍然大悟:“我说这些东江兵怎么会只抢钱财,却不大伤人害命?原来他们也是不想弄得不可收拾。”
崔大使等人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唬得有点儿懵。
刘锦魁装作忧心地说:“这下子麻烦就大了!若是让毛总兵得知东江镇的人被我们打死,定然会派更多的人来报复。”
“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找我们算账,但我想女姑口也无法幸免。只怕到时候东江兵就不光是抢劫,而是要杀人放火了。所以还请崔大人,李把总帮忙,瞒住毛总兵,不要让大家一起遭殃。”
大明自嘉靖朝以来便兵变频发,乱兵可是连巡抚、总兵都杀了几个。有毛文龙在背后撑腰的乱兵那岂不是更加不得了?
屋里众人都被刘锦奎预计的情况吓到了,一起看向钱大使和李把总。
一个姓林的商人却说:“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只怕不好瞒啊!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把这事儿禀报知县大老爷,让大老爷赶紧上报朝廷,让朝廷管管毛总兵?”
杂货店黄老板嗤笑一声:“毛文龙若是听朝廷的,还能私离汛地,带兵威胁朝廷?毛文龙只要让他的兵扮作强盗,谁敢说事情是东江镇作的?所以还是能瞒过毛文龙最好。”
钱大使已经有些六神无主,连忙问刘锦奎:“你说,要怎么作?”
刘锦奎说:“女姑口被乱兵劫掠,这事自然是要上报的。在下只求两位上报时就说乱兵登岸劫掠,李把总指挥极墨营击之,乱兵登船遁入海中。至于伤亡之数则一概不要提。”
钱大使忙问:“这样就成吗?”
“呵呵,船一出海,便有无数可能。可以遇到风浪沉没,也可以是乱兵携带财货逃亡他乡,谁又能说得清呢?毛文龙若是从公文上得知此事,也没有什么理由怀疑到咱们身上。”
李把总担心地说:“可纸里包不住火。这么多人都看到东江兵给你们杀了,实情迟早传到东江镇去。”
刘锦奎见他这么婆婆妈妈,便忍不住一瞪眼睛:“李把总既然为难那就算了。大不了我把亲戚接到柳湾村,东江兵一来我躲进劳山就是。我只是提醒诸位早作安排,免得女姑口再遭兵祸。”
说着他拔腿就往外走,钱大使等人连忙拉住他。
“老刘,老刘,咱们这不是在商议嘛。你别急啊。”
刘锦奎这才停住脚步,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也不想想,东江镇孤悬海外,紧邻东虏,毛文龙却跋扈到了敢威胁朝廷的地步,万岁爷能不担心一个不好他就闹出什么大事来?”
“所以朝廷肯定很快就要收拾毛文龙。瞒毛文龙也不需要瞒太长时间,只需要瞒到朝廷收拾毛文龙就好。一旦没了毛文龙,谁还会在乎这里死了几个东江兵?”
“对,对。老刘,你说得有理。”
钱大使连连点头。
李把总在女姑口也置了产业,自然不希望女姑口再遭兵祸。他听刘锦奎这么说,立刻便嚷道:“老刘你别上火嘛,我是担心瞒不过毛文龙,又没说不听你的。来来,你说该怎么上报此事,咱们一同参详参详……”
不一会儿功夫,刘锦奎就满脸笑容地回到码头上。
“办妥了。这下李把总白得了一桩功劳,晚上得乐得睡不着觉。”
好啊!
只要钱大使和李把总上报东江兵被打跑了,那么这两艘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朝廷的账本上消失。哥把它们收入囊中便再无后患。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让刘多宝有些担心。他问:“有没有人问咱们的铠甲和鸟铳的事?”
刘锦奎呵呵笑道:“这些人都装作没看见呢。其实只怕他们自家也暗藏着鸟铳,这事儿上大哥不说二哥。”
“而且他们见到咱们护卫队这般威武,女姑口的渔民也大都听咱们的,他们还敢和咱们过不去?谁不怕半夜里让人一刀砍了?”
呵呵,爹啊,还是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