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多宝便跟着吕元贞上山拜见华楼宫观主松山道人。
松山道人年近五十,慈眉善目,一见到刘多宝便喜笑颜开,但一开口却颇有责备之意。
“多宝来了啊?今年你是头一次过来吧?来来,正好尝尝我今年新采的茶。”
从说话的语气上,松山道人完全没把刘多宝当小孩子,而是作一个平辈相交。
刘多宝也不推辞,便与松山道人和吕元贞坐在院中大白果树下坐了。
松山道人一边泡茶一边说:“多宝,多亏了前几年时你让贫道种药材,栽花椒。去年药材和花椒收成都不错,尤其是花椒,一个江南的商人就全都买了去,还说今年有多少他要多少呢。”
“我想着今年再多种些花椒,只是担心只有一个大买家,种多了便卖不上价钱去。”
刘多宝便说:“来咱们这里收花椒的客商少还是因为咱们这里的花椒产量少,没有名气。”
“月前小子偶然面见县尊时曾建议他在全县广种花椒。若是县尊能够采纳小子的建议,那么咱们这里很快就会吸引大批采购花椒的客商前来,这花椒便不愁销路,价格也还能再往上涨一些。道长先下手扩大种植,便是占了先机了。”
松山道人眉毛一挑:“还有此事?那我也要想办法向县尊建言一下。”
眼看一条发财的门路摆在眼前,松山道人笑逐颜开,又把几个管理药田的道士叫来向刘多宝请教种植药材的问题。
吕元贞是松山道人师弟。
他一向不大理会观中收支之类的俗,听师兄话题不离阿堵物便有些不大耐烦,待那几个道士退下便告诉松山道人自己要去佛郎机、西班牙、意大利等地云游的事情。
“啊?小师弟,此事你可要慎重啊!那可是化外之地,万里之外,不比我大明治下,一路必定风险重重,若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吕元贞非常严肃地告诉他自己已经下定决心,松山道人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小师弟,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师父仙去之前曾对我说过,华楼宫能不能发扬光大就在你身上了。你若有个不测,让我怎么给师父交代啊?”
吕元贞奇道:“师父他还说过这话?”
松山道人抬头追思着:“是啊。是跟我和你二师兄说的。”
“当年他对我二人说你们几个只有你小师弟最聪慧,也最善钻研,将来若是华楼宫有发扬光大一日必是因你小师弟。只是你当是还小,这话师傅不让我们告诉你,免得你心生骄矜。”
吕元贞想到师父的期望更加坚定了去欧罗巴的决心。
“师兄,既然师父对我如此期许,我就更不应该因为个人安危不去求索大道。”
“今早多宝说了一句话,我以为实在是振聋发聩。”
松山道人便说:“多宝乃天授之才,时有警句让人耳目一新。不知他又说了什么?”
吕元贞的目光变得悠远,再次被刘多宝那碗心灵鸡汤感动了。
“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依然活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至于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
“师兄,自入道门以来,我无时无刻不想要勘破大道,若是眼见有机会却因为怯懦不能抓住,我会终身悔恨和羞愧,若探索大道的代价是生命,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所以,师兄,你就让我去吧。”
松山道人心里除了心疼这个师弟,还暗暗心疼自己的荷包,但还是说:“好吧,你云游两年,见过世事人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由你做主吧。”
“不过此事不能急。化外之地不比大明天下,走到哪里都有善男信女供奉。待我多多为你准备些盘缠再上路。”
刘多宝却笑道:“盘缠的事道长不必操心。只要我去一趟濠镜,椰酥会求吕道长去欧罗巴还来不及呢,他们不但会包盘缠,还会仔细护送吕道长的。”
“这是为何?”松山道人忙问。
“因为椰酥会要听从神的旨意。只要我告诉他们,他们的神让他们为吕道长提供方便,他们敢不好好招待吕道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