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富力强,老什么。倒是朕,老了,”睿文帝做了个手势,不让方介儒说恭维话,“朕今天留你,确实有事。”
“臣洗耳恭听。”
“宰相,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方介儒心中一惊,他暗暗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对话,“太子敦厚善良,跟着陛下学习治国也是勤勤恳恳,从无过错。”
“你说的倒也实在,”睿文帝笑了一下,“从无过错,但也没什么功劳。”
“臣不是这个意思。”方介儒急忙说道,这么冷的天,他却只觉得背后发热,几乎要冒出汗来。
“爱卿,你不用紧张,”睿文帝叹了口气,“朕的儿子朕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已经是很客气了。”
方介儒不敢应声,只是跟着睿文帝朝上走去,远处的丘顶坐落着夏清宫,灵汤就位于其中。这里确实暖和,各式各样的春花已经先于汤阳郡各地开放了,只是走了这么一会儿,方介儒已经觉得热了。
“我的几个孩子中,二子最像我,我却最想过六子那样的生活,三子性情轻薄,不够厚重,十三子不像个皇子,倒像个战士,还有四子,唉,”睿文帝想起了四子归德王那与世无争的平静面庞,“他在安国寺已经多久了,十一年?”
“十一年零三个月,陛下。”
“已经这么久了吗?”睿文帝叹了口气,“我开始慢慢理解他了,想要避世,安国寺真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归德王殿下日夜为我们大可国祈福,为陛下祈福,这才有了大可国的繁荣昌盛。”
“繁荣昌盛,以前可能是,现在呢?自从上元节后,朕心中一直不安,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而且都是前所未有的,朕现在真需要四子的祈福了,前所未有的需要。”
君臣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道边,海棠花开得正好,柔和了黯淡的气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睿文帝觉得天空越来越红了。
“朕老了,”睿文帝又说了一次,“也许,是时候退位,做做清闲的太上皇了。”
“陛下!”方介儒心中一咯噔,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春秋鼎盛,大可国在陛下的治理下国富民安,现今的异变只不过是妖怪作祟,有了翁家军前去追击,必将诛尽丑类,涤荡乾坤,陛下万不可生此念头,亿万臣民还仰赖陛下的天恩,太子也还需要陛下的教养、训诫……”
“好了,好了,爱卿平身吧,”睿文帝微笑着扶起了方介儒,“南封还没有重建,三个异国也没有显其面目,朕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方介儒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几天内连续出了这么多大事,他这个宰相忙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再经历一次禅位以及之后很可能出现的六子夺嫡乱局。
“爱卿,听说你和我那三子走得很近?”睿文帝突然话题一转,关心起了方介儒的交友问题。
作者按:立嫡(立少)还是立贤,从来都是一个问题。没有完美的制度,没有永恒不变的制度,没有“历史的终结”,总有人会站出来打破它,时代总会翻滚着纠正它。也许,有一天人类都会消失,但新的文明总会出现,它也必将翻滚着向前,自我纠正,自我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