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殿下在鼎州只怕也留了耳目,迟早会知道的。殿下身体不适,手边又没有可用的人。宣王殿下兵权在手,只用派一支小队便能中途阻击,救回溧阳公主。交给宣王去做又有何不可?”
你啊!
若昭愤愤地捶床。
之前便罚了你,但凡事关宣王,须桩桩件件向她汇报。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风吟原本是听来送消息的小厮跟雪澜闲话时说起了“鼎州”、“溧阳公主”之语,便私下叫住小厮好生询问一番,这才冲进来给自家殿下报信。没想到雪澜姐姐私下已经处理过了,还惹得长公主殿下如此大怒,忙与雪澜一并跪下来领罪。
然而,不论说什么也不管用了。箭已离弦,只能朝着既定的轨迹,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
至死方休。
目光投向长安西北,雪澜送信的方向,亦是李世默调转兵锋的方向,更是西突骑兵伐唐的最前线。
隆平十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李世默率军抵达泾州安定县。阿史德攻坚不得,转而攻击自长安而来的援兵。
一万余西突轻骑精锐对阵三万五千神策禁军,双方互有损伤,各退一步,阿史德向北撤五十里,李世默率领三万骑兵顺利进入泾州安定城,当日便面见泾原节度使田子安,完成诸项统合交接事宜。
然而,勉强算顺利的开头并不意味顺利的进展。夜里,一切接风洗尘也免了。巡过兵营,李世默回到泾原节度使府,给自己在白日交战中的刀伤换药。
没想到白药洒了一半,李世谚便急匆匆从军营里赶来,说是刚安定下的神策军与泾原军因为马厩分配之事发生口角,双方大打出手,牵涉了好多人进来,当场便打死了两个人。
李世默来不及休息,连夜披了件外袍便往马厩赶。在宣王殿下的亲自调节下,马厩东棚归神策军,西棚归泾原军。至于双方争得你死我活的东西棚过道之地,严格按马匹数算,精确到每一匹马的归属。
折腾了一宿没睡,没想到至第二日,事情更为糟糕。泾原军与神策军矛盾激烈,一日之内发生数起械斗。在阿史德轻骑兵兵锋之下节节败退的泾原军,在来自京畿长安的神策军面前大显威风,械斗起来竟然没一个在怕的。
一件件事情处理是处理不完的,李世默当即找到泾原节度使田子安,手握尚方剑,步似踏罡斗,袖间风更胜西北寒霜凛冽。
“泾原军抵抗外辱不利,互相斗殴倒是很有一套。且不说等诸事结束,本王具奏上达天听后果如何。这样的军纪,就算是阿史德的一万骑兵都扛不住!”
先硬后软。一番激烈陈词,李世默放下手中尚方剑,合上房门,几乎与泾原节度使田子安执手相告。
“真要功利点说,钧之,你我二人只用扛过阿史德南下的兵锋,便算是大功一件。西北边地苦寒,将士戍守艰辛。功劳都算西北兵士的,本王绝不与边地将士争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田子安再不表示什么也说不过去,他只得请李世默先坐下,自己拜了拜才道:
“殿下既然跟末将掏心窝子,末将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殿下是过来人,想必隆平九年的案子,殿下翻过案,比谁都清楚。”
隆平九年薛骁敬通敌谋反案。
过于深刻的记忆,双重的压抑感令李世默呼吸一滞。
田子安虽知李世默曾有心翻案,却并不明白其间细节,他自顾自继续道:
“薛将军这些年一直依靠陛下的倚重和将门世家的背景,为整个西北军谋求基本的利益。依靠虚报兵员换取的兵饷,不仅是朔方军,泾原军也深受其利。末将亦深受薛将军的赏识重用,才有今日的位置。但是——”
他一顿,付之一声长叹。
“实不相瞒,自薛将军谋反被杀,西北军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