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空归去，云中何求索。”</p>
“若得并西复，骨肉何别离。”</p>
悠扬的歌声在云中的草原上远传。</p>
云中歌一直流传于云中郡草原上牧羊的汉人们之中。</p>
说来也是嘲讽。</p>
汉人种田，胡人牧羊。</p>
这是长久以往的习俗，但是到了云中。</p>
汉人种田，汉人牧羊，胡人都是贵族。</p>
他们只负责享受和剥削。</p>
在他们的字典里，似乎找不到良心这两个字。</p>
但是这种事情上，哪里有良心可言呢？</p>
之前在云中的是并州的官僚，云中郡的百姓日子也算不上好过。</p>
毕竟。</p>
天下乌鸦一般黑。</p>
只不过之前的官僚好歹也是汉人，所以他们也只是屁股黑。</p>
剥削归剥削，还是给了大家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毕竟都是汉人。</p>
可现在的胡人就不是那样。</p>
在他们眼里的汉人，只是单纯的工具人和牲口而已，没有人权可言，用到累垮了，累死了，那就扔了换个新的汉人来放羊种地。</p>
至于口粮，随着这些胡人贵族们的心情发放。</p>
饿死者无数。</p>
但是这些汉人想活着，还是得为胡人贵族服务。</p>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p>
等待了那么多年了，大汉还是没有来解救他们，他们已经麻木了。</p>
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有着不少牧群在慢慢移动着。</p>
牧群如同团团云朵一般在黄绿色的草原上飘浮着。</p>
有牧羊的少年，随着牧群走。</p>
他们走得没有目的，走得没有灵魂，他们只是随着风在走。</p>
顺着世间的风摆动着，顺着草原的水漂游着。</p>
他们像是孤零零的草。</p>
冒尖儿地立在草原上。</p>
“伢儿！”</p>
一声喊声，让漫无目的地走着的牧羊少年，猛然回头。</p>
却只能看到一片寂寥空旷的草原。</p>
只有满眼的绿色，近边的白色，和远处天景的蓝色。</p>
原本在瞬间欣喜的心，化为了乌有。</p>
他只能垂下头，手里的细鞭子漫无目的地挥舞着。</p>
一下一下地抽到土地上。</p>
娘亲已经不见了许久了，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见到她了。</p>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总是会在一个人孤单地待着地时候，能够听到娘亲的互换。</p>
似乎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p>
也似乎她一直都陪伴着他。</p>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在不如猪狗的工具人生活中一直撑着。</p>
他的身子瘦得很，胳膊纤细，面色菜黄。</p>
似乎草原上徐徐吹来的风能够轻易地将他吹倒。</p>
但是他身上似乎就是有一种韧性，不会趴下。</p>
继续随着羊群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同，与往日的平静草原有着很大的不同。</p>
草原的大地似乎在震动。</p>
牧羊少年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在草原另一端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片白色。</p>
难道是哪个部族的大羊群在迁徙吗？</p>
牧羊少年看得不是很清楚。</p>
他攀着骑上了一只羊的背上，抻着脖子眺望着，希望能够看清楚来的是什么。</p>
“驾！”</p>
那广阔的白色朝着他这个方向斜着赶来，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憷。</p>
不过他也看清楚听清楚了。</p>
来者是白马，是骑兵，而不是羊群。</p>
骑兵是有刀枪弓羽的，骑兵都是豺狼。</p>
牧羊少年在草原上没少见过胡人的骑兵。</p>
他不知道什么是匈奴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鲜卑人。</p>
他只知道胡人老爷们经常来回厮杀，而厮杀的主力军就是这种来势汹汹的骑兵。</p>
难道他们是来杀我的吗？</p>
少年的心中有些迷茫。</p>
如同一个人站在历史的某个点，接受着世界变革所带来的时代洪流的冲刷。</p>
迎面而来的骑兵让他不知所措。</p>
生死。</p>
是什么样的？</p>
他从羊背上下来，呆呆地站在了羊群前面，正对着冲来的白马骑兵们，仰着头，等待着屠刀的挥下。</p>
娘亲。</p>
我来了。</p>
“绕开！”</p>
赵云也发现了在进军路线上那一小群羊，和那个看起来痴痴愣愣的小牧童。</p>
赵云和张飞不一样。</p>
他不喜欢抢东西，而对于一个一看就是一直被剥削的奴隶。</p>
赵云也没有下手的想法。</p>
从太原直奔雁门。</p>
再从雁门关出，往北往西，直取云中。</p>
赵云打算直接攻下云中，再转道咸阳县，途中路过的县城全部拿下。</p>
而这样靠近雁门和云中的那几个小县城，孤立无援，无处可逃，再回头很容易拿下。</p>
他要的就是圈定了云中这个狩猎场。</p>
白马军是猎人，而异族人，都是猎物。</p>
随着赵云的命令，白马军在高速疾驰的情况下，开始进行分流。</p>
整个大军从羊群的两侧穿过，没有撞上任何一匹白羊，他们带来的只有强度更大些的风。</p>
这只是赵云的白马军进军的小插曲。</p>
但是，却是这个牧羊少年人生的一大步。</p>
屠刀没有像胡人老爷砍在娘亲的脖子上一样落在自己的身上。</p>
他迷茫地睁开了眼睛。</p>
看到了人生所见最为壮观之景。</p>
庞大的骑兵队，以他和羊群所在作为一个中心点，分离开来。</p>
像一道水流遇到了石头。</p>
他看着那些身着白衣白甲，骑着白马的骑士们。</p>
不知为何，突然感受到一种来自于血脉的连结感。</p>
他猛然转身，看到了那面在队伍前方的旗帜。</p>
“赵”</p>
那是汉字。</p>
在他的家还没有被打破之前，他在学的就是汉字。</p>
这难道就是汉室之师吗？</p>
这个不起眼的牧羊少年心中突然想起了这些字。</p>
自己应该叫什么？</p>
公输克吗？</p>
可是娘亲说以后不要姓公输了，说这个名字有着属于自己的诅咒。</p>
父亲的早逝也和这有关系。</p>
那自己要叫什么？</p>
牧羊少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活着的时候见到如此壮阔的场景。</p>
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回想起自己的过往。</p>
似乎自从娘亲死了以后，自己被抓来当工具人之后，自己就丢了自己的灵魂了。</p>
如今这次冲击，突然将他的灵魂找了回来。</p>
这就是大汉王师的力量吗？</p>
牧羊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和灵感，也不知道是否是激活了尘封已久的记忆。</p>
他鼓起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勇气。</p>
挥舞起了自己的细鞭子。</p>
开始驱赶羊群。</p>
他要把羊赶去南方。</p>
他要去大汉！</p>
羊群组成的白色朝着雁门的方向缓缓移动。</p>
白马组成的白色朝着云中的方向迅速赶去。</p>
两种白色，两个方向，两条不同的路。</p>
同一种大汉人的心。</p>
五千白马众。</p>
在这片他们陌生的草原上奔驰着。</p>
但是没事。</p>
在他们心里。</p>
这片草原，即将属于他们的了，属于他们大汉的。</p>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摸索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装备，确保待会的突袭战能够真正地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p>
长途奔袭也让他们感受到了来自赵云的影响。</p>
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如同太原军一般，通过这场仗，打出自己的名声来。</p>
不就是战斗吗？</p>
这是他们的职业。</p>
五千白马众在此，谁敢一战？</p>
“速战速决！”</p>
“听我号令，左翼随我突阵，右翼散点，压制敌军。”</p>
战斗，迅速果断。</p>
赵云就是要用硬实力去碰撞一下这些防御不备的敌人。</p>
五千白马军扩散分开，一部分呈现合围之势，以分散开守军为目的。</p>
另一部分则是冲着那年久失修的破旧城门发起了冲击。</p>
云中城的城墙是矮墙，城门也许久没有修缮过了，胡人对于守城并不拿手。</p>
而赵云的白马军在老远的地方时，被忽视了。</p>
因为在这片草原上，时常有白色的羊群在到处晃悠。</p>
往日里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管。</p>
而且也没有人相信大汉人会打过来。</p>
云中已经沦陷了多久了，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大家都只知道这里如今是异族人的地盘，哪怕在这里还生活着不少的汉民。</p>
当白马军朝着云中城发起冲锋的时候。</p>
所有人都有些迷茫。</p>
这些汉人军队从哪里冒出来的。</p>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去骚扰雁门关，哪有汉人军队出击的？</p>
大汉已经多少年没有攻打过这里了？</p>
应该有数十年了吧？</p>
也许就是因为这数十年，才让这些豺狼野豹，已经忘记了汉人的强大。</p>
他们把汉人都当做了被他们所奴役欺压的工具人了。</p>
大汉兵锋。</p>
永不磨灭。</p>
“杀！”</p>
平时儒雅随和的赵云，在战场上，也严肃凶狠。</p>
一声怒喝，他整个人都冲在了军阵的前端。</p>
白马军突阵的部分以箭矢阵突进。</p>
赵云就是这箭矢阵最为锋利的箭尖。</p>
他所到之处，没有任何能够阻拦到他的。</p>
大战来临，没有多少平民出来围观的，因为在这片草原上的争夺实在太多了。</p>
他们已经习惯了被当做物品一般挣来抢去，有时候只不过是换一家来剥削而已。</p>
而哪怕是无辜的平民。</p>
被卷入战争中，也不可能完全幸免。</p>
在军阵冲锋前方如果有普通百姓。</p>
赵云也不可能停下军阵突进的步伐，因为一旦停止，给己方兄弟们造成的损失，无法估测。</p>
战争一直都是如此。</p>
哪怕有着无数人的人。</p>
用着各式各样的理由去美化。</p>
最终都是掩盖不了战争本身的残酷冷血的一面。</p>
有时候，人性之所以伟大。</p>
也只不过是在战争和灾难面前的差距和衬托而已。</p>
赵云不想伤及无辜。</p>
但是他作为一个统帅更需要为自己的士卒们负责。</p>
当然，这和刘备带着百姓一起离开并不是一个性质的。</p>
刘备带着百姓离开，是因为百姓愿意跟随刘备。</p>
愿意跟随的，就是自己人。</p>
守护自己人，是一支军队应该做的。</p>
仁慈并不是圣母。</p>
“直取云中郡府！”</p>
破旧的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合上，便已经被赵云蓄力准备好的一击直接击碎。</p>
那破旧的木城门，其实也经不起什么攻城器械的轰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