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刁难他们,问些古怪的话,全被他们应付着过去了。
不少人暗暗称奇,不是说,这三女婿是个乡下人么?
但说起话来,竟一点不输于京城的公子们。
坐在李兴茂身旁的柴娥英知书达理,面对有人来敬酒,也做得毫无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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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一直吃到二更天才散。
李家兄妹们向父母告别后,各自坐马车回各家。
李兴茂的马车里,因为有三个孩子,最是热闹。
李昱困得不行,抱着李景已经迷糊得睁不开眼了。
果果也哈欠不断,只有李景,显得格外的兴奋。
他趴在车窗口,指着夜色中的京城,不停地嚷着,“那里好好看,啊,那里好亮。果果,小昱,看这里呀,这里好多人,天黑了,他们怎么还不回家?”
李景看到的是夜巡兵,这时候正是他们当差的时候,当然人多了。
柴娥英也很累了,她靠在李兴茂的肩头,不想说话。
李兴茂看她一眼,呵斥着李景,“别吵了,大家都困了,弟弟都睡着了。”
李景回头来看,可不是么,除了他在兴奋,大家都好像都累了。
李景这才不说话了。
嘉福宫就在皇宫的隔壁,只相隔了几百步。
马车跑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内侍宫和宫女们,服侍他们一家子下马车。
下了车,果果和李昱又一起醒了。
有年老稳重的嬷嬷走来,要引着三个孩子走路。
但李昱怕生,不肯要她们,加上他正犯困,缠着柴娥英不放手,“娘,娘抱。”
“好好,娘抱。”柴娥英只得将李昱抱起来。
李兴茂则牵着李景和果果的手。
一家子进了嘉福宫。
虽然是夜色中,但柴娥英还是看出了,这座小宫苑的华丽与威严。
“殿下,娘娘,请这边来。”引路的内侍总管,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卧房的寝具,殿下和娘娘今晚先用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殿下和娘娘明早找咱家来添置。”
柴娥英点头,“有劳公公了。”
“这是咱家的份内事。”内侍总管微笑道。
在宫苑的后宅中,一路蜿蜒,最后,他们在一座大院落前停下了。
进门后是院子,左边是花园,右边是小亭子和小荷花池,后面一排房子的中间是正堂,有左右厢房。
李兴茂给柴娥英作介绍,这里有多大,有多少屋子。
柴娥英一一记在心里。
七间房,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住了。
李兴茂又道,“这只是嘉福宫中的一处院落,这宫苑宫,像这样的院落还有三处,等孩子们大了,再让他们分屋住去。”
柴娥英微笑道,“好。”
“今天天晚了,明早我带你去逛逛这座宫苑。”李兴茂又笑道。
“好。”柴娥英疲倦地应道。
她确实累了。
是笑累了。
说了半天话,陪了半天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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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茂两口子入住嘉福宫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次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天,因为长途赶路,李伯暄没有要求李兴茂入宫上朝,而是命他在家陪妻儿熟悉新住处和京城。
上午,李兴茂带着柴娥英和三个孩子,将嘉福宫逛了一圈。
嘉福宫并不大,不及庐陵王府的四分之一大。
但是,嘉福宫是个特别的宫苑。
曾是历代太子们住的地方。
得到消息,来嘉福宫最早的是薛氏。
她依旧穿着那身腊梅黄的长裙子,头上戴着同样的斗笠。
“你找谁?”守门人看着薛氏,冷声问道。
“我找大皇子殿下,你跟他说,我姓薛。”
“姓薛?”守门人打量着薛氏,“哪家的薛?”
京城的姓氏众多,人们只认大户的姓氏。
“安国公府的薛氏。”薛氏淡淡说道,“你按着我的原话去回复。”
薛氏担心他不传话,送上了一块银子。
看在有跑腿费的份上,守门人道,“等着。”
但没让薛氏进门,而是又关了门。
大门侧门都没有开。
薛氏站在风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等啊等,等得许久,也不见人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守门人说话时,果果就站在门内。
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
守门人将门一关,果果就拦着了守门人。
“小郡主,你有事吩咐吗?”守门人笑眯眯向果果问安。
这位才三岁多的小不点孩子,眼神像大人一样精明,整个府上没人敢糊弄。
不过半天的时间,这位小郡主已将府里的人名字,全记下了,真是神了。
“你站在这里,候上半个时辰再去回复我父亲,去早了,我叫人打你板子。”果果抬着头,冷冷说道。
守门人笑眯眯的,“是。”
果果看一眼门外,扭身走了。
她小跑着进了柴娥英和李兴茂的院子。
两口子起了个早,带着孩子们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这会儿坐在一起闲聊。
果果站在门口,往卧房里瞄了一眼,又悄悄退出去了。
刚才,李兴茂在给柴娥英揉腿,两口子亲亲密密的,她没有打搅。
守门人很听话,果真等了半个时辰后,来回复李兴茂。
而这时候,柴娥英已被果果喊到别处去了。
“她又来做什么?”李兴茂冷笑。
守门人见李兴茂冷了脸,吓得不轻,“殿下,您不想见她的话,小人就轰出她吧?”
李兴茂想了想,抬手制止了,“等等,叫她进来吧,到福喜堂等着。”
“是,殿下。”
守门人传话去了。
李兴茂去了另一处屋子,找到柴娥英。
柴娥英正和三个子看一处假山石。
李景和李昱,转着假山石的小洞,嘻嘻哈哈捉迷藏。
“娥英。”李兴茂喊道。
柴娥英回头,讶然问道,“相公,怎么啦?”
“有个人,要见我,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李兴茂道。
他的神色肃然,没有笑容。
柴娥英微微笑了笑,“是谁啊?”
果果站在柴娥英身后,望着李兴茂。
李兴茂看一眼果果,又看一眼李景,“是果果和景儿的生母,薛氏。”
柴娥英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她找你……,什么事?”
李兴茂走上前,握着柴娥英的手,“不知道,不过我想着,我和她没什么话讲,若是她问孩子的事,你比我清楚,你跟她说吧,若是其他事,你不方便说的,我来说,你是府上女主人,有妇人来找,你比我适合见面。”
女主人——
柴娥英喜欢这个词。
她浅浅笑道,“好。”
原来是薛氏找来了。
作为生母要见孩子,拦着不让见,未免不见人情,李兴茂不想见她,才让她出面吧。
柴娥英喊来跟随来京的姜嬷嬷,吩咐姜嬷嬷看好李昱,她带着李景和果果,跟着李兴茂去见薛氏。
薛氏长没什么,柴娥英不知道。
她看着怀里的果果,猜测着薛氏的长相。
果果才三岁,就已是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皮肤雪白,面容娇好,眼神灵动。
一头乌发,比别的同年纪的孩子生得都要好。
就在柴娥英的忐忑不安中,内侍带着薛氏来了。
薛氏看到柴娥英坐在正堂中的上首,和李兴茂并排而坐,眼神狠狠一跳,气得暗暗咬牙。
这个乡下女人!神气什么?
等着瞧!
她取下斗笠来,昂首朝前走去。
柴娥英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大约紧张,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李兴茂飞快握着她的手,紧紧的。
柴娥英一愣,回头来看他。
李兴茂回以一个微笑。
柴娥英心下恍然,是呢,薛氏是原配又怎样,那是李兴茂的过去式了,是她自己跑走不要李兴茂的,李兴茂没有做对不起薛氏的事。
她没有理由面对薛氏紧张。
等薛氏离得更近一些后,柴娥英越发不紧张了。
因为,她看清了薛氏的长相。
果果长得并不像薛氏。
果果的长相,是李家三个小姑子的综合体,细看之下,像李兴茂多一些,没什么地方像薛氏。
李景就更不像了,那是李兴茂的缩小版。
薛氏的面容,虽然也十分的清秀,但她的下巴很尖,颧骨很高,一双眼看人时,没有一丝的柔意,而是带着攻击性。
这样的眼睛,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会不舒服。
柴娥英大大方方问道,“你是薛氏?你找到来我们家,有何事?”
薛氏不屑地睇一眼柴娥英,又望向李兴茂,“茂郎,我找你有事,请不相干的人先避开。”
李兴茂看一眼左右,一边是妻儿,一边是儿子和女儿,他淡淡说道,“坐在你眼前的,是一家四口,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什么要分开?”
“你……”薛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又指向果果和李景,“你们两个,见了娘都不喊一声的吗?”
果果冷着脸,不做声。
薛氏当年跑掉时,李景刚三岁,是个不大记事的年纪。
和柴娥英相处两年多,他早忘记了薛氏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柴娥英才是娘。
“我娘叫柴娥英,我喊她娘,不能喊你。”李景愣愣看着薛氏回道。
果果扬了扬唇角,伸手过去拉李景的手。
薛氏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我是你亲娘,我才是!你是你后娘!我是你爹的原配,她不是,她你是爹后娶的!你个小崽子,你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亲娘啊!”
薛氏骂着骂着,红了眼睛。
柴娥英想说话,李兴茂按着她的手,“你当初扔下景儿和果果时,可没当他们是亲生的。”
薛氏哭起来,“我……我当时是……,没办法,日子难过,活不下去了。”
果果站起身来,尖声怒道,“够了,薛氏!大家生活一个屋檐下,别人都能活下去,为什么你不能?你比其他人少一只手还是少一只脚?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她却甘愿嫁到李家去,陪着我们一起吃苦,你为什么不能?”
“她算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在乡下有百亩地就叫大户人家?”薛氏讽笑。
果果面无表情看着薛氏,“在我眼里就是!她做姑娘是,没扫过地,没担过水,没烧过饭,没缝过衣,但嫁到李家,样样都做了,她做得,你为何做不得?现在我们的日子好过一些了,你就想回来?回不来了,薛氏!你拿我和景儿换钱的那一刻,就回不来了!”
薛氏惊讶地看着果果,“你……你这孩子,是谁教你说的这些?什么换钱?换什么钱?”
“没人教,是我自己想说的,吃过一些苦后,就懂怎么说了。”果果嚷道。
“不不,是你教的,柴氏,你居然这么教我的女儿,你真卑鄙!”薛氏指着柴娥英,咬牙怒道,“有你这么做后娘的吗?”
“够了,薛氏!”李兴茂站起身来,“坐在你面前的,是赵国的大皇子妃柴氏,你若再对她无礼,我便不客气了!”
“你……”薛氏吸了口凉气,“茂郎,你怎会如此无情?”
“不是我无情,是你无情!要我当着孩子的面,说一说你和宇文赞的事吗?宇文赞在临死前,可将事情都交待了,代价是,送他父子俩一个陵墓!本来呢,他被五马分尸后是要被扔进护城河里喂鱼的,看在他交代了事情的份上,我同意了。”李兴茂从袖中取出一沓纸来,递与薛氏,“你自己看吧。”
薛氏大吸了口气,颤抖着手去接了,才匆匆扫了几眼,她就窘得再看不去。
宇文赞这个王八蛋,怎将她和他的床上之事,也写了出来?
还有设计加害韦家的事,加害百里家的事情,他怎么全说了?
这个蠢货,这是想害死她?
“怎么不往下看了?”李兴茂面如寒霜,“你知道我看到这些字的心情吗?哼!宇文赞,他在羞辱我!你说,我杀了他之后,要不要用同样的法子对你?”
薛氏不敢看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来,“茂郎,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来找你了。”
李兴茂冷声道,“你有资格称我的名字吗?”
“是……,大皇子殿下,民妇不敢了,再不敢了。”薛氏吓得脸色发白,不敢抬头。
因为,她从没有看到李兴茂如此愤怒过,她真怕他杀了她。
李兴茂冷冷看着她,“当初是你坚持要走的,说好了一别两宽,老死不相见,我看,今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马上走!”
薛氏从地上爬起来,“我走,我走……”
转身时,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又匆匆回头看向李景,“茂……,不,殿下,景儿是世子吧?是吧?他可是长子。”
柴娥英也看向景儿,她想说是。
但李兴茂先说道,“这件事是皇上决定的事,不是你!你还不走吗?”
薛氏收到他凌厉的目光,再不敢停留了,匆匆跑走了。
站在门外的内侍,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见薛氏走出来,也马上催着她快走,走慢了两位殿下生气了可就不好了。
屋中,柴娥英将李景抱在怀里,对李兴茂说道,“相公,景儿是世子吧?他是长子,他应该是世子。”
李兴茂握着她的手,“这件事,让爹去做决定吧,爹还在呢。”
柴娥英说道,“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忽视了景儿,立长不立幼,这是古来自有的规矩,有规矩,秩序才不会乱。”
李兴茂看着通情达理的妻子,心中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柴娥英被夸得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果果看了眼他们,拉着一脸懵怔的李景,“我们去玩了,爹娘,你们不要跟来。”
柴娥英,“……”
李兴茂,“……”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到外面。
李景还在想着薛氏的事情,“果果,刚才那人是谁呀。”
果果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她看了眼周围,发现没有人在,拉着李景坐在一块小石头上。
“她是我们以前的娘。”
李景很惊讶,“我们的娘不是娥英娘吗?怎么还有个娘?”
果果望着李景,“你不记得了才好,记着她,你只会生气。”
“她是不是不好?”李景眨着眼问。
“嗯,非常不好,她将你卖掉了,我找不到你。将我卖给娥英娘的二姐,但娥英娘的二姐发现我是个女孩子,嫌弃着扔了,我被娥英娘捡到了,养活了,只是后来……”
后来,她又被卖到了青楼,再后来,幸好遇到了百里睿。
果果眼睛呆滞,望着前方,眼神哀恸。
李景听不懂,“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果果回头看向李景。
她微微笑了笑,伸过手去,将李景的小脑袋揽在怀里,“很久很久了,你记性不好,没记住。”
李景叹了口气,“唉,你明明比我小,但记的却比我多,记的字也比我多,我才记会一百一十九个字,你都看书了,我是不是很笨呀,果果。”
“景儿不笨,景儿只是比果果笨一点点,但景儿比其他人聪明呢。”果果笑眯眯揉着他的小脑袋。
李景被夸得直笑,“嘿嘿,是呢,我比其他人聪明,村里学堂中的王五子,比我大六岁,还不会数到一百,我都能数到一万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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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被李兴茂轰出了嘉福宫。
因为她穿得少,冷风一吹,冻得她脑袋发懵,走着路时没注意看路,被一辆飞跑来的马车撞翻在地。
薛氏晕了过去。
晕过去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桃花河村,日子又回到了李家刚被贬到村里的日子。
不知谁派来的刺客,将李玉竹刺了一剑,加上没吃的,她很快就饿死了,接着,是李玉玟不见了,再发现时,头发散了,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后来,李玉恩也饿死了。
李家哥仨出门寻吃的,吃的没寻着,还被人追杀得一身是伤回来。
再后来,庐陵王妃也不行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再不寻钱和吃的,她也要饿死了。
她将果果和景儿抱起来,撒谎说去找吃的,悄悄卖与了村里人,得了三十两银子。
果果卖了十两,景儿卖了二十两。
孩子不见了,李兴茂一定会追问,她便悄悄逃走。
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发现果果已经长成了大人。
穿金戴银的,十分的富态。
人们喊果果为百里少奶奶。
她欣喜着去喊果果,“果果,让我们回到从前吧,我们母女合好。”
但果果却指着她骂,“回不来了,薛氏!你拿我和景儿换钱的那一刻,就回不来了!景儿被你害死了,他没活过五岁啊!你勾结宇文家,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