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沈宽翻身从望楼中的椅子上起来，掏出水囊猛灌了两口，然后仰头将囊中冷水洒在脸上，驱散脑中困意。</p>
在冷水的刺激下，困意大为减轻，随后他才走出望楼眺望贼营的情况。</p>
只见城外约三百米的空地上，山匪用几十辆大车在空地上建了一个简易的营地。</p>
隐隐可见几十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车营中休息，一门弗朗机炮则架在营地里面。</p>
“兄弟，你说他们是想作甚？难不成还想围死咱们？”这时郭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p>
沈宽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p>
他哪知道孙季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日偷城不成，葬送了城里的内应不说，孙季德还在城下丢了十几人。</p>
如今孙季德手下贼匪，最多也就剩下个八十号人，哪怕手里有一门火炮，想攻下县城也是做梦。</p>
可是孙季德这样还不退兵，沈宽心里就难免有些疑神疑鬼了。</p>
郭雄仔细看了看孙季德那边的情况，开口道：“兄弟，咱这里还有百来号人，要不咱杀出去？”</p>
“郭班头此言在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等兵力倍于城外之贼，何惧一战？”</p>
这时王化贞也醒了来，听了郭雄的话，起身看了一眼孙季德营地，赞同道：“只消留下那孙贼，咱们此番便能竟得全功。”</p>
段伯涛也跟着醒来，连声附和道：“王公子说的是，沈班头，莫要再迟疑了，再迟下去，怕又要让孙贼跑了！”</p>
他这是知道，在众衙役心中，沈宽的威望远胜自己，要调动这班衙役必须得靠沈宽，这才表现得如此客气。</p>
“不成，你们看看，这里有几个还有战心的？”</p>
沈宽环顾四周一眼，摇了摇头道：“更何况，孙贼手里还有弗朗机炮，这玩意可射实弹，也可射散弹，攻城或许不足，但应敌却不落下风。”</p>
众人闻言，也四顾四周一圈，也是一阵默然。</p>
这会守城的衙役都起来了，但个个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士气很是低迷。</p>
昨天那一炮，杀伤数量谈不上多，但震慑力实在是太强了，换谁也不想死得那般凄惨。</p>
说话的功夫，城外贼营也有了动静，点起火堆开始埋锅造饭。</p>
沈宽这边，麻杆也将饭菜给他们送了来。</p>
双方各自吃过早饭，贼营那边就动了起来，只见一些人去到弗朗机炮那边鼓捣了一番，火光一现，“轰”的一声，一发炮弹砸在城墙上，砸得城墙碎石飞溅。</p>
站在城头上的那些个衙役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赶紧窝在城墙下躲着，不敢再探头出去。</p>
更让沈宽心惊的是，孙季德手里居然有操炮的好手，第一发砸在城墙上的只是试射，第二发炮弹居然准确地命中了望楼。</p>
虽说只是打中了望楼的飞檐，这也吓了沈宽他们一跳，哪敢再呆在望楼里，连忙下去城墙后边躲着，这地方才是炮弹的死角。</p>
连射几枚炮弹之后，眼见城墙上再无人敢露头，孙季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令人推着火炮跟上，打马来到城门百步外停下，这个距离非强弓难及，就算有强弓，到这也没多少杀伤力了。</p>
他这就是在欺金县城头没有火炮。</p>
来到城门下，孙季德大声喊道：“沈宽！”</p>
“有话请讲。”沈宽这才探出头来，看到火炮位置移动了，他这才放心下来。</p>
跟其他人不同，他清楚这年头火炮性能也就这样，除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然就算孙季德手下炮手再厉害，也不可能精准狙击到他。</p>
孙季德看着沈宽冷声质问道：“本县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县？”</p>
王化贞真怕沈宽会执着于情义两字，被孙季德用言语拿捏住，起身代沈宽应对道：“兵贼不两立，沈班头国之义士，岂能容你这等盗匪蠹虫祸国殃民？”</p>
“原来是王举人，王解元。”</p>
孙季德见是王化贞，脸上当即浮现出几分嫉色，而后语带不屑地道：“盗匪、蠹虫？祸国殃民？哼，真正祸国殃民的，是你等这般书呆子吧？在本县治下，虽不敢说让治下百姓丰衣足食，但至少轻徭薄赋，让百姓还有条活路。”</p>
王化贞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不得不承认，孙季德所说的是事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