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村南角有一片数百平米的精致古典的院落,在周围一片破旧房屋的拱卫下自然而然的有一股高贵之意。与普通百姓家此时大多已经睡下不同,这座宅院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正堂大厅中,不时传出阵阵大笑声。
张家现任家住张有财郝然端坐主位,在其身旁落座的却是一个稚色未脱的约二十岁的青年,可是张有财却是颇为看重的样子,竟然频频向他点头微笑。诸多陪坐的人中肖管家郝然站在一个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身后,而在青年前边,还有一个年纪更大的青年,两人的相貌颇多相似之处。而在两人的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干瘦老头,众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
张有财看了看天色,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正色道:“贤侄,此番咱们闲话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还是谈谈正事吧。”
张有财说着朝外挥了挥手,四个侍女顿时会色,徐徐退出了大堂。青年看了看肖管家,张有财则是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相信。
“大伯,想必您也知道,这次家父让我先过来的意思,便是想要先和这叶县的富家豪族、名流士绅通通气,为他的上任打点一下。”青年一开口便是点出了自己的目的。
张有财闻言丝毫没有诧色,淡淡的笑道:“二弟离家多年,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乡梓吗?我张家世代祖居此地,伯父我又怎么会不打点好与其余乡绅的关系呢?”
青年听到张有财的不悦之意,却是丝毫不惧,笑道:“大伯误会家父的意思了,您也知道,自太祖皇帝以来,士子为官向来不许任职故地,但此次国师进言,近年官员声威不显,政令难出衙署,皆是势单力薄之故,遂应简拔官员返乡任职,借助其家族势力来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如此方可有效的镇压各地的叛乱,而待乱世结束,再恢复祖制,调离官员,如此方是顺应时势,长治久安之道矣!”
青年看了一眼闭口不言的大伯,再次轻笑道:“此次家父走了那位大人的路子,方才得以简拔返乡,可是这县衙里的那位也不是没有跟脚的,若是不事先谋划一下,恐怕家父上任时就有得麻烦了。”
张有财继续沉默,青年嘴角隐隐闪过一丝嘲讽,若有所指的说道:“大伯您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家父与您乃是亲兄弟,与张家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如今更是搭上了那位大人的关系,若是不做出点成绩,难保不会牵连到本家啊。”
张有财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犹豫不决,下方的两个青年更是死死捏着椅子的扶手,眼中的怒火丝毫不曾掩饰,直愣愣的瞪着上方的青年,要不是此前曾被反复叮嘱过,现在可能已经爆发出来了。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应,青年脸上的笑容也是收敛了起来,淡淡的声音中蕴着寒意,道:“大伯,这大晋朝现在就好比是一头饿的嗷嗷叫的狮子,一旦见到肥肉摆在眼前,你说它还能忍得住吗?自年初以来,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被抄家破族的豪门不知凡几,您难道想让我张家步上后尘吗?”
“这”张有财阴晴不定的脸色终于陡然剧变,吃吃说道:“这不至于吧?”
青年讥讽道:“怎么不至于?只要那姓方的煽动这些豪门在家父上任时稍微闹出点什么事?再一道奏折参上去,到时候煌煌圣旨之下,可不分两个张家,断头铡刀下可从来没有冤魂鸣过冤!”
“这这……”张有财顿时呐呐无言,下面的两个青年更是面如土色,头上不停的冒出米粒大的汗珠,至于刚才的愤怒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而他们对面的老者则是好整以暇的慢慢品着茶,好像没有听到青年的话语一般。
张有财想了想,突然咬牙说道:“这样吧,贤侄,大伯就做主我们本家这次拿出五千两银子来,如何?”
青年却是嗤笑一声,不屑道:“大伯,听说前两天,您为了摆平两个低贱的泥腿子的命,可是眼睛都不眨就送出了五千两银子,怎么,您是觉得家父的面子和整个张家的性命和两个泥腿子的性命一样低贱吗?”
“这你怎么知道?”张有财闻言顿时吃惊的看着青年,心中不解,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唯一的外人就是其他豪门的人了,没办法,他当初就是怕那姓方的吸血鬼收了钱不办事,让其他人做个公证罢了。看来他这个好侄儿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早就已经私通了其余的豪门了。
张有财顿时皱起了眉头,看着面前从容不迫的一老一少两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心知这次恐怕是要大出血了,遂沉吟道:“既然贤侄知道此事,那大伯就不饶圈子了,一口价:一万两。要是还不够的话大伯就无能为力了。”
张有财说完便端起了茶盏,不再言语,神情平淡,丝毫没有刚才的恐慌之色。而他对面的青年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变样的大伯,有些拿不定注意,下意识的看向下首的清瘦老者。
老者却是不慌不忙的看了几人一眼,才笑道:“张家主真是好魄力,老朽代我家老爷谢过张家主的仗义援手之恩。”
青年闻言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只好沉默,而张有财则是淡笑道:“过奖了,绵薄之力不敢当溪老之夸!”
老者轻声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人老了,坐不住喽。”
张有财笑道:“溪老确实不宜久坐,明义,你亲自带路。”
肖明义恭敬的回道:“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