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京都洛阳，当下的李峻并不熟悉，城中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p>
虽然从记忆里能找出一些人的影像，但李峻觉得自己不会留在洛阳，没有必要去寻找或是拜访那些不相关的人。</p>
洛阳城对于李峻来说是陌生的，但对于居住了七八年的李钊来说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p>
李钊在朝中的官职是谒者，原本是掌宾礼司仪，传宣诏命以及奉命出使等职责。</p>
就权利而言，算是个微不足道的七品官，再加之当前的朝廷纷乱不断，他这七品官更是个闲职了。</p>
虽说是个闲职，但终究也是个吃官饭的。</p>
再加上有父亲宁州刺史李毅的打点，李钊在洛阳城中也算是个交友众多，八面见光的官二代。</p>
在何裕的事情上，李钊的确是束手无策，但那也不能彻底否定了他的能力，谁都有个无能为力的时候。</p>
当李钊最大的心病消除后，数月都未曾想起的醇酒美人再次涌入脑海。</p>
他要请李峻喝酒，请李峻到烟汀阁狂欢。</p>
请李峻喝酒的理由很简单，李钊要答谢李峻的出手相救。即便李峻救下的人是他自己的外甥女，但那也是先给了李钊的情面。</p>
烟汀阁是一处风月之所，位于洛阳城的东外郭城，临近芙蕖台，再远些就到金谷园了。</p>
虽说是风月之地，但与后世所定义的性质完全不同。</p>
这里有美酒，也有善歌舞丝竹的女子为饮者助兴。城中的官宦豪门子弟多愿来此相聚，把酒言欢下常常是彻夜不眠。</p>
对于这样的地方，李峻似乎能在记忆里找到点印象，但可能是太久远，记忆过于碎片，拼凑不起来了。</p>
烟汀阁并非是一栋独楼，而是一座多建筑多景致的庭院。</p>
虽说比不上由此向北七里处的金谷园，但每当春意盎然，风和日暖的时候，烟汀阁中也是桃花灼灼、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蹁跹飞舞于花间。</p>
今日，李钊的宴请设在烟汀阁的凭栏听雪中。</p>
何裕夫妇已经随陈大河离开了洛阳，此刻的凭栏听雪里也就李钊，李峻，郭诵以及李瑰四人。</p>
饮酒有美人相伴才更有情趣，凭栏听雪中也不例外。琴乐声起，舞姿曼妙，声色之下的四人也是饮的畅然，喝的有味。</p>
“二郎，听说此处有个姓宋的姑娘擅长笛子，人也长得极美。我让人去请了，就是不知道那宋姑娘是否能赏光。”</p>
李钊与大家相处了几日，再加上以后要跟随李峻，自然就要熟络起来，言语上也就随意了许多。</p>
李钊口中的“请”并非是真的去邀请，李峻明白这其中的意思。</p>
在烟汀阁里，寻常的歌姬舞姬并不难请，只要花了钱，总会有人来陪。但有些却是不同，不是花再多的钱就能请到。</p>
来烟汀阁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达官显贵。</p>
与这些人相比，花钱的多少就要退其次了，即便掏出再多的金银也不能随心所欲。</p>
李钊的官职不高，即便是花了钱，也要看有没有其他的权贵点了那位宋姑娘。因此，他才会说出不确定的话。</p>
“哎...”</p>
李峻一摆手，笑着说道:“世康兄，咱们就是来喝酒闲谈的，不必寻求那么多。”</p>
说到这，李峻想起些事，放下手中的酒盏，问向李钊:“对了，世康兄，李秀给你的信中有没有提及蜀中战况呀？”</p>
李钊先是一怔，不知李峻为何问起蜀中之事。</p>
回想了一下，李钊点头道:“提及不多，只是说李特军在各土堡部曲的合击下大败。李特与其长子李荡都死了，其子李雄也退逃到了赤祖。”</p>
“败了？”</p>
李峻先是略有迟疑，随后了然地点头道:“果然，合击一策的效果还是不错的。”</p>
继而，李峻又问道:“那李护军回宁州了吗？”</p>
李钊点了点头:“回去了，大败了李特后，李秀以宁州多乱为由向罗都督请辞，领兵返回了宁州。”</p>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穿着华丽，略带姿容的中年女子走进房内。</p>
一进门，中年女子满面堆笑地说道:“李郎呀，今儿呀！可真真的不巧，袆姑娘真的是身子不妥，不能来给李郎献上一曲，李郎可千万别怪罪呀！”</p>
这一情况早就在李钊的意料中，他自然不会去怪罪什么，只是调笑地问向来人。</p>
“柳姑姑，你这李郎叫的，我都不敢应了。我们四人中三个姓李，也不知道柳姑姑喊的是哪个李郎？”</p>
柳姑姑闻言，笑着挪步上前，在李峻等人的酒盏中添满酒。</p>
随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盈盈一笑。</p>
“我唤的自然就是三位李郎呀，既然袆丫头对不住各位，我便替她向大家倒个歉，祈盼各位不要有怪罪的心。”</p>
说着，柳姑姑以袖颜面，将盏中酒一饮而尽。</p>
李钊本就豁达，更是个识趣之人，没有必要去为难柳姑姑。</p>
李峻与郭诵、李瑰三人更是无所谓，四人纷纷举起酒盏，一同将体面给了柳姑姑。</p>
此刻，时节也不过临近二月初，寒意尚未退去，天空中又洋洋洒洒地飘落起雪花。</p>
大家又喝了几盏酒，见窗外飘起了小雪花，李峻提议道:“这里既然叫凭栏听雪，那不如咱们就到外边看看雪中的烟汀阁，听听雪落的声音，如何？”</p>
房间里，包括几名乐舞姬在内的众人都觉得这个提议很新颖，纷纷表示赞同，各自穿好了保暖的外袍后，陆续地走出了房门。</p>
这些人中，只有李钊的年岁要大些。</p>
像李峻与郭诵、李瑰三人不过是在二十上下，而那几名乐舞姬的岁数则更小，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有着孩童的玩性。</p>
烟汀阁中的景致本就不错，再加上飞雪将一切都裹上了银白，转眼就让各式的亭雨楼台，假山石桥呈现出简朴的素白之美。</p>
一行人在园景中随意地走着，李峻不时地搓个雪团投掷在几名乐舞姬的身上，惹得几名少女左右躲闪。</p>
少女们先是小心翼翼躲避，见主客是在玩闹，也便不甘示弱地进行反击，雪球落在了李峻的身上，郭诵与李瑰也自然没能逃过。</p>
一时间，大家玩心大起，相互打起雪仗来，嬉笑声伴着飘落的飞雪响起在烟汀阁中。</p>
这种场景很少见，至少在烟汀阁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p>
来到这里的人，求的多是与情爱有关的事。</p>
这种情爱是一种别样的私欲，欲望之下的人不会有如此的雅致，更不会有这样纯若孩童般的嬉闹。</p>
许多途径的客人看到了这番光景，有的驻足观瞧，心中自有羡慕。有的则是侧目前行，脸上一幅好笑的神情。</p>
烟汀阁中，也有其他人看到了李峻等人的嬉闹。</p>
一栋木楼的二层临窗处，一双眼波如水的明眸正望向楼下不远处的李峻，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p>
女子辨认了片刻，唤过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道:“春桃，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下边的那些人是哪里的客人？另外，那个...”</p>
女子抬手指了指，继续道:“就那个正在笑的，高一些穿黑裘的那个人，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姓李？”</p>
小丫鬟狐疑地点着头一溜小跑地下了楼。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