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天峕脑门上吃了一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师父打手心,二师兄敲脑门。这都是天旹所受过的责罚。当然了,前者远没有后者的次数多。
但当着外人的面,二师兄天启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他叹了一声,说道,“你这蠢材!真是什么事也不懂,却怎地将他们带了来?你若事先告知为兄一声,事情也就不会到这个田地了。”
听二师兄的口气,似乎若非已经来到观门前,而是半路截住,少不得还真要拔剑相向了。因此,小天峕也预感到或有大事发生,有些不知所措。
“二师兄,我……”
“天启师兄,此事却是不怪天峕师弟。他自去河边担水浇观中之荷。是我们三人追杀……一个人,却为天峕师弟救下了。之后,也就一同来了。并非天旹小师兄带我们来。”那三宫中的一位替天峕说道。
“等等,那什么三宫长徒,三人追杀一人,为你救下了?”婆婆虽然说过不再插话,但听到此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
“救人性命的事,怎么能说算是?”婆婆认真道,“于你是一句话,于被救之人,是一条命。”
“小道所以说算是,是那人愿意拿两疋细布换回他一条命。因此,也不能说成是救。”
“两疋细布换一条命?那果然不能算救。不过,谁的命又这么值钱了?”
“婆婆,小道也觉得那人的命不值两疋细布。不过呢,小道还是做了这桩买卖。”天峕欢喜道,言下颇有几分自得。
“不对。”婆婆说道,“既然不值,想来那京都三宫首徒,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你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成了这桩买卖,就不怕搭上你的小命?你说,你所救的这个人,她到底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婆婆,哪有什么金枝玉叶了。”天峕笑了起来,“一个邋遢道人而已。”
“既是一个邋遢道人,又如何能值两疋细布了?”
婆婆童心大起,“这一节却是不可错过。拿命做买卖的勾当,老身平生最是爱听。”
这段往事,天峕本来有并无多少兴致,却被婆婆这后一句话逗得乐了,“婆婆爱听,小道就说与婆婆。”
天来道人挑观的这天晚上,天刚黑尽的时候。天峕独自一人去道观外的小河里挑水。天峕去挑水,并非白天错了那一步而被师父处罚,而是他每天的功课之一。
若在平常,天峕不得师父号令,擅自出招,那怕只出了半招,也肯定要受重罚的。无来观观小,观规也不多,但如若师父有过交待,那就得严守。
天峕这天所为,那可是大错。
但奇怪的是,回到观里,师父竟然对早上的事一字不提。如平常一样,大家该做功课的做功课,轮到做饭的自去做饭。而师父也回到中舍打座。
这让天峕更是忐忑不安,几欲推门而入,向师父认错,请师父处罚,但都被二师兄劝住了。
“师父没有罚你,自有师父的考虑。认错固然是好事,但今天之错,只怕……只怕……”
二师兄没说出只怕什么,但天峕从二师兄极为不安的神色中,以为二师兄说的只怕,是只怕将他撵出无来观,吓得一张小脸变形变样。
“师父不会……不会将我撵出观门吧?”
“那……倒是不会。”大师兄和二师兄交换了一个眼色,同声说道。
实际上,他们二人心里也没有底。因为之前师父说过,“到时候,为师就不打你了”。
该打而不打,师父此话必有深意。
“天峕,今天之事,有些蹊跷。或是师父还有别的事。既然师父没罚你,你还是如往常一样,去挑水吧。”与二师兄交换过眼色后,大师兄说道。
天峕点点头,去往后院,挑起水桶出了观门。
天峕每天晚上要挑十担水浇荷。
无来观后院有个小小池塘,池塘里长有一株荷。但这个小池塘却没有进水,只有出水。
偏偏这株荷生得很是娇贵,只打一个荷苞,须得流水方显鲜活。一日不换水无香,两日不换水失色,三日不换水无香无色。要是上了四日,则花叶具萎。
挑水要去到山脚下的小河里,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挑回十担水,也得一柱半香的功夫。
来到河边,天峕挑着水桶淌进小河,直走到河水没了膝盖。这和村人在河边石阶上用瓢舀水不同。一来是快,水桶浸入水中即满。二来是河中央的水比河边的水更清澈。观里师兄弟知道那株荷,水越清,色香越著。
刚把两只桶浸入河水,天峕依稀听到有人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