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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战斗也是有代价的……
张生宝的小组在面对陈龙生的亡命冲击时受损很大,四人都受了伤,张生宝、瞿飞、丁鹏都是是皮外伤,简单包扎后问题倒是不大,最严重的是方忠,他胸腹处挨了一枪被打穿了,可他还是坚持作战,死死的抱住一个匪徒。
战斗一结束,祝为民立刻派金小四去周浦找西医。
这样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必须进行手术。
好在,周浦镇的濮光星西医诊所的濮医生一直暗地里同情抗日。
金小四一去,对方立刻热情接待,问明情况后,不顾夜晚危险,跟着金小四冒着风险钻篱笆来到一座破土地庙里,在油灯下给方忠做了手术。
手术完成后,看着一脸疲惫的濮医生,祝为民摸出两根小金条塞过去。
濮医生一愣,随即收下,他淡淡的说道:“这钱我拿走,但不是作为手术费。这个战士伤很重,我把子弹取出来了,但之后的感染关能不能过去就看他自己了,当然了,我刚才给他打了磺胺,这里还有口服的药片,你们要让他按时吃药。”
“现在打仗,磺胺药属于管制物资,我自己的诊所里也没多少。”他叹了口气,“照理说,你们在前方和敌人拼命,我做医生的就该不收一分钱,但没办法,我要这金条去上海的黑市上买药,买来后,我会通知你们的,到时候来拿就行……”
“这怎么使得!”祝为民大惊失色。
这年头看病很贵,尤其是濮光星这种喝过洋墨水回国的正经医生,动一堂外科手术用黄金支付是理所当然的。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打的是分文不取的主意,非但如此,还要主动帮他们搞药。
“濮医生,不行啊,这个不行啊”祝为民急了。
“不行,那我就不管了?”濮光星笑嘻嘻的看着他。
“呃,这,这个……”轮到祝为民没法说话了。
“行了,谁好,谁坏,我心里一本账,老百姓又不是戆大。同样治伤,哎……”濮医生又叹气了“我给忠救军也做过手术,是拿枪逼着我做,吆五喝六,甚至还威胁要是手术不成功就打断我的腿……至于给钱?他们临走还把我诊所的里维生素药丸抢走,说这是让我支援抗战!”
“他妈的”濮光星忽然爆起了粗口“东洋兵抢我,忠救军也抢我,那老子还要什么忠救军,或者说他们和东洋册老一样都是强盗!”
“也只有你们……”濮光星显得很疲惫,边说边整理手术器械,“我读过几年书,道理都懂,所以,祝队长,你也别和我说什么了,我呢,多少有点本事,有点路子,对你们也有点用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可能的和你们站在一起……”
“这……”祝为民和队员们都不知道说啥好。
倒是濮光星见这群腰里别着枪,脸上还有血污的汉子齐齐发愣,他倒是放开了,冲众人抱拳拱手“打东洋赤佬的的事情濮某人拜托各位了”
“好了,你们派个人给我当向导,我要赶在天亮前回去,八点钟准时开门,这样才不会引来怀疑……再见。”
“哦,再见,再见”
“濮医生,走好,走好”
“再会,再会”
武工队队员一个个向濮光星告别。
濮光星大喇喇的笑道:“都是生龙活虎的好小伙子,希望你们今后永远不要见到我!啊哈哈啊哈哈哈,哎呦这个小朋友,麻烦你带我回去吧……”
……
濮光星临走时特别关照,由于方忠伤情特殊的缘故,即便是手术后也无法保证能痊愈,依然面临死亡的威胁,除非立刻送到上海的教会医院里去。
但大家都晓得这只是说说,眼下清乡使得浦东到浦西难于上青天,浦东内部或许还能仗着地利到处活动,过江那是想都不要想了,眼下也只有找个地方让他静养,然后看运气了。
堡垒户还是有的,祝为民带着大家把方忠运到了李家宅,这是镇相对偏僻,人员来去不多,群众基础也不错,祝为民把人交给当地的伪保长李胡子,李胡子明面上是保长,实际上和抗日队伍走得非常近。
李胡子家住在镇边缘,藏个伤员绰绰有余,祝为民给足了钱并且吩咐李胡子,一切以方忠为准,他想要吃什么就买什么,药品也要按时服用。
……
原本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九个人,但打陈龙生后,队伍的名声传了出去,尤其是在东洋人的眼皮底下击毙匪首,这对于祝为民的威望提升巨大。
一时间伍队长的传说又开始流传起来。
并且一些小队伍也开始客气起来。
这段时间里,队伍依然处于不停的转移之中,但祝为民隔三差五就派人去看看方忠……
很遗憾,情况并不好。
由于枪伤很深,加上磺胺药物作用有限,方忠一直在发烧,并且伤口无法愈合。
濮光星那边也没有好消息,这两个礼拜内,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弄到去上海的通行证。
去了上海两次,但市面一片萧条,别说磺胺药了,就是止血纱布都买不到,他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并且濮光星也曾试图利用自己的人脉,从上海“弄”个医生下来帮忙做手术。
间或也有几个愿意鼎力相助的,可一听伤情和手术条件,也只能摇头叹息。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方忠每况愈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还会说胡话。
祝为民看到这一切,也无能为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派人把方忠的老娘从六场镇接出来,好歹让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
方老太一见到方忠的惨状,顿时软倒在地。
队员们心里都不好受,方忠性子和善,为人宽厚,大家都很喜欢他。
可没料到……
有心安慰老太太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即便是向来能言善辩的祝为民此刻觉得无法开口。
老太太看着昏迷的儿子,哭了好一阵,然后回过头对祝为民道:“祝队长,我不怪你……”
说来也奇怪,方忠竟然睁开眼,虚弱的说道:“老娘,你不要哭,我刚才都听到了,我会好起来的,这里像家里一样,大家把我照顾的很好。”
祝为民再是铁石心肠,此刻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下来:“方忠是好小伙子,打仗聪明也敢打,他原本可以在山里的,但他坚决要回来,我也就带他来了,你放心,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好起来!请你……请妈妈放心!”
方老太看着祝为民没有说话,良久才道:“今天我和你们说实话吧,我只有方忠一个儿子,他小时候,他爸爸就没了,我一个人把他养大,也改嫁,对外说起来,他爸爸是跑单帮掉在合理淹死的……实际上,他当时参加泥城暴动,被子弹打死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那是1930年在南汇泥城的武装起义,后来被kmt反动政府所镇压。
这在根据地学习时,大家都知道,泥城暴动虽然失败,但过程中却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人,没想到方忠竟然是英雄之后!
“妈妈……”祝为民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