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心思老听客都知道,听惯书了,和孔先生相处颇为融洽,大家照例嘲了他几句后也就准了他的假。
算是“放生”。
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嘛。
然而酒席喝完,孔先生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麻烦-被人抓走了。
据送他的人讲,他们路遇几个喝的醉醺醺的伪军士兵,对方要查良民证,当他们得知孔凡铎是个说书人的时候,不由分说一把拽了就走……还没忘记让他自己扛着三弦。
林正方说的有条有理,不由得大伙不信。
其实,大伙早就信了,但一想到今天又没书听了,总觉得心里泥土气,便拿开茶馆的林正方解解闷,杀杀魇气。
眼看再这么弄,这段日子都没没书听了,虽然林老板抱拳作揖的样子颇为滑稽,就像只南极洲的企鹅,这还是祝为民给大家看的画片。
但终归是乡邻,戏弄几下也就算了。
眼看大家就要散去,忽然有个眼尖的叫起来,“哎,孔先生,孔先生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从东头走来一个穿长衫的人影,看走路姿态,正是孔先生,不过形容颇为狼狈,一路跌跌撞撞而来。
等他走到林正方面前,大家顿时呼啦啦围上去。
“各位乡邻,各位老听客,林老板,对不住了,这段日子是没法给大家说书了……“
孔先生哭丧着脸向大家抱拳作揖。
“阿是家里出事情了?”林正方问道。
“不是,哎,算我命苦,额角头碰到棺材板……昨晚把我捉去的是蔡家桥的教导小队,他们嫌弃整天闷在营房里魇气,知道我是个说书的就下令我去劳军……”
“哎!说的好,一分钱没有,说得不好,不要说茶碗了,子弹就飞过来,我也是前世作孽,怎么碰到这种赤佬?”
“都是一门师兄弟,一个先生教出来,我师兄书说的没我好,琵琶没我滚的好,长得也不如我,怎么他就能被人家看中当了上门女婿,我却被这种丘八拖走……你们看看”他指着自己脸上坟起的五条手指印“大头耳光就是定金了……”
“哎?那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一个乡邻问道
“对,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他们就算打上来,我们有祝队长,我们也有抢,还怕他们?!”又有人在叫。
“各位乡邻,你们不晓得,我早晨就被他们叫起来唱,结果一不小心,弦子的弦断了,这个东西附近没有买。我的行李卷里倒是有,我就说回来拿……”
“他们倒是放人,但我把拿把红木三弦扣下,那可是我的吃饭傢生啊,说我要是下午四点不到,就把三弦劈了烤山芋吃……这帮杀千刀的……三皇老爷也不一个雷劈死他们!”
“各位乡邻,让让,让让,我去拿铺盖卷,估计怎么也要在哪里唱他半个月,哎……前世作孽啊……”说着挤出人群,往茶馆里而去。
众人只得无奈散去。
然而有个人却依然站着,非但不走反而摸着毛拉拉的下巴,小眼睛贼光闪烁,盯着孔先生的背影……
“妙啊……瞌睡掉下个枕头来……先生刚才还因为搞不清营房内部而头痛,啧,啧,现在倒好,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