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山明白了，脸上疑惑的神色缓缓地变成了寒冷，薄薄的嘴唇被她抿得紧紧的，有些发白，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手掌因为极用力握着的缘故，手背起了青筋，甚至连脚步也停下了。
说来，张小山还得感谢钱元瓘那探花郎的高贵身份，若不是如此，这件案子怕是难登什么大雅之堂，匆匆在平安县衙由那刘县令胡乱审了，至于公正不公的，那就难说了。
张小山现在感到有些生气，她感觉原先自己的地位，旁人崇拜的目光，以及才女名声，到了真正需要它们的时候，却是一文不值的。
背靠画舫，说好听的，是个清倌良人，说难听的，只是和贱籍女子差不多的层次来，官府不会因为你是什么秦淮河畔有名的清倌良人，而高看一眼。
“你没事吧？”李双双好意问道。
张小山笑了一声，马上将脸上不悦的神色一扫而空，“我没事，能有什么事？”
可这笑在旁人眼里看来，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委屈，她很不高兴吧？
之后去往金陵府衙的一段路上，张小山没再说什么话，反而是李双双做好了一个小姐妹的本分，好生照顾着张小山的情绪，同样，用恶狠狠的眼神剜了周宗几眼。
周宗知道自己祸从口出，也没有狡辩什么，之后在前一直带着路，不曾开口说话了，他怕又是因为自己的多嘴，惹得别人不高兴，而对于李双双的眼神警告，他倒是不惧，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说的也是实话，谁知道张小山这么想不开呢？
在金陵，人人有着身份上差距，有人出身皇族，有人靠自身努力跻身士族，百姓多出身平民，更有人沦为贱籍，奴籍，不可能说，皇族与贱籍平起平坐，贱籍见了皇族，也不可能昂首挺胸，三叩五拜，低眉顺眼那是常态。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想要反抗者，多被当作刁民被砍了脑袋，于是，没人再敢说人人平等之类的话了。
…………
金陵府衙门前，庄重大气，路过百姓少有人击鼓明冤，今日刚巧不巧，就有那么几个人，在门口侍卫的目光注视下，拿起了鼓锤，敲响了那比人还高的一面大鼓。
于是，金陵府衙照常运转起来，先是有低阶吏员前来查看状况，询问击鼓人有何冤情要上报，张小山递了自己的状子，那低阶吏员拿过状子，先是粗略地看了一遍，叫几人在外等着，自己又进去了。
这期间，门口侍卫一直盯着三人，目光不离片刻，起先李双双很是不高兴，差点就骂出来口，还好周宗一通解释，说这是金陵府衙规矩，门口侍卫虽表面上看只是看门的，但有人击鼓之后，他们就多了一个职责，便是看管击鼓人员，待吏员巡查完毕，一切照常后，才继续着自己的守门职责。
不为别的，是为了防止一些不长眼的市侩之徒，无事前来击鼓，一旦发现击鼓之人玩笑行径，这侍卫便会示警，这时，府衙之内就会冲出来一队侍卫，将这些市侩之徒全部抓住，问罪。
而门口的侍卫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更从侧面印证了这金陵府衙乃是庄重，严肃场所，不会让人胡来，门口的大鼓也不是叫人白白敲响的。
“你们这样盯着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对我有不轨意图？”李双双最后，用手捂着自己的身子，叫嚣道。
门口的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开口答道：“你这小姑娘高看自己了，您的朋友比你更美丽一些!”
“你……你们……”李双双气的直哆嗦，也不捂着身子了，指的二人正在酝酿着一些脏话，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自己不漂亮。
侍卫说话，倒也不怕这个小姑娘胡来，纷纷将目光投到另一位，看起来有人冷冷的，不高兴的姑娘身上，在他们眼里，这位姑娘还是很漂亮的，至少比一个小丫头要好看几十倍。
李双双心中酝酿的脏话还没说出口，先前的那低阶吏员便又出来了，说道：“这案子我们府衙接了，三日后，请你们再来，我们需得核实这状子所言之真伪，以及调查原告，被告人员，人证物证之类的……”
得!回去等着吧！
张小山听罢，没说什么话，率先走了，也不给那两个侍卫心猿意马的机会了，李双双和周宗相继也告辞了，只是李双双还在不爽两个侍卫的话，临走前，还恶狠狠地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回去的路上，还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张小山依旧冷着一张脸，周宗依旧在前领着路，倒是李双双夹在中间，好生不好受。
快到梧桐街的时候，周宗率先告了辞，毕竟有公职在身。
李双双和张小山回了十七巷，推开了那扇有些旧了的，发出吱呀声响的门。
院内和谐无比，李从嘉铺开白纸，练着大字，熊二坐在一间屋子的门槛上，逗着脚下的小猫，老先生面对着那颗梅花树，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叹，也不知道在哀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