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文章，总有不同意见，也会出言辩驳他人观点，去应证自己观点才是对的。文人骚客以此为乐趣，有时争上一两日，有时几月，偶尔更久些，几年都是有的。你说你的对，我自然说我的才对，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会蔓延成一场旷日持久的骂战，内容从文章开始涉及到各个方面，甚至是关乎人格方面。
现在的张小山似乎觉得方才李从嘉的话云里雾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呵呵一笑，冷笑了起来。
今日的张小山着了淡妆，一件靛青的衣裳，眉毛被勾画成平锋，看起来极为冷淡，配上她那一句“呵呵”，像极了一个刻薄的女子模样。
李从嘉喝着糖水，听着张小山这一句“呵呵”，也很是不爽，既是问了，自己也答了，这“呵呵”算什么。
挑衅?
不屑?
李从嘉看了她一眼，随后只是微微皱眉，也找了张和张小山相同的矮凳子坐下，既然对垒，自然公平，放下手中糖水，正襟危坐，问道：“你方才笑什么?”
“方才你的话，简直是个玩笑!”张小山也不示弱，执拗了起来，挺了挺身子，应道。
“那你说书中幻术指什么?”
“前两者同意，后面说的不敢苟同!”
“那我问你，这书你看了几遍?”
“四五遍!”
“那不好意思了，我比你多，算下来也有几十遍了，理解自然比你深一点。”
“看得多，也不一定比我理解的更透彻，就像我先前做的那些诗词，有人穷极一生，也写不出来那么多，所以年龄不是问题，看重的是天赋!”
“好好好……”李从嘉一连三个好，再次说道：“接下来我的这一段话，可能会刷新你之前的认知，你听好了，听完之后，在与我谈论，年龄，天赋这个东西。”
“求之不得!”张小山拱拱手，道。
“《大唐鬼宴》是改编而来的，可以说它书中本意早已脱离了《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的本意，这个故事中，来自倭国的僧人空海和唐时诗人白乐天一起走遍唐时繁华的长安，在破解妖猫扰乱朝政秘密的过程中，引出三十年前杨贵妃身亡的惊天真相。作为最引人遐想的历史迷案，马嵬坡前杨贵妃香消玉殒，自古被人津津乐道。《大唐鬼宴》全篇围绕着幻术展开，极乐之宴上最精彩的是幻术，杨玉环假死用的是幻术，瓜农与空海斗法比的是幻术，妖猫报仇靠的也是幻术。又或许《大唐鬼宴》本身就是一个幻术，全书最精彩的便是玄宗与贵妃的故事唐玄宗李隆基为杨玉环造了一座楼，叫花萼相辉楼，举办了一个宴会，叫极乐之宴。在极乐之宴上，诗仙太白为杨玉环写下了“清平调”。在开元盛世，杨玉环是大唐的象征，可帝国危难之时，将不再需要她。后来安禄山造反，李隆基出奔，马嵬坡下金吾卫兵谏，要求赐死杨玉环。李隆基与幻术大师黄鹤谋划，假意让高力士勒死了杨玉环，其实是通过“尸解大法”让杨玉环假死骗过金吾卫。但没想到杨玉环在石棺中提前醒来，假死变成了活埋。”李从嘉娓娓道来书中的那个故事，动情处，言语高昂之意，低落出，声调凄惨，倒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
“白居易的痛苦叫做“幻灭”。跟普通人一样，白居易很容易被幻术所欺骗，所以在瓜农变瓜的幻术中他毫不怀疑其真假。而当历史残酷地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会因幻想世界的崩塌而痛苦。一次是当他知道李白在给贵妃写“云想衣裳花想容”前并没有见过杨玉环。前面空海问：“为什么明明是写贵妃的，却只是写云啊花啊？”白居易当时回答是：“因为贵妃的美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而事实是因为当时李白还没有见过杨玉环，写不了。一次是当他知道李隆基为求自保而牺牲杨玉环的时候。在白居易初见空海的时候，他向空海炫耀自己是进士出身是能当大官的，但是他选择了当起居郎记录皇上的日常生活，因为他要写一首长诗歌颂李隆基杨玉环伟大的爱情，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长恨歌》”
“那空海的痛苦呢?”既然有白乐天的痛苦，那么自然有空海的痛苦。
“空海的痛苦叫做“怀疑”。与白居易不同，空海有能力识破幻术，在与黑猫的多次交手中都体现了这点。他的痛苦也来源于此：见识了太多的幻术，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实。在瓜农变瓜的时候，空海看出了瓜棚上只有一个瓜是真的，其他都是幻术。于是瓜农送给了空海一个瓜，空海捧着瓜走在街上，突然那个瓜变成了一个滴着血的鱼头。但是当白居易急急忙忙把鱼头丢掉后，那鱼头又变回了西瓜。空海说：“好厉害的幻术。”在空海眼中幻术之中还有幻术。不论这世界看起来多么真实，在空海看来都可能是幻术。这种对世界的彻底的不信任感时刻都在吞噬着空海。这感觉像什么？像流沙、像深渊、像无尽的黑暗、像无处着力的绝望。”
两个早已距离这个时代已经走远的人，现活生生地生活在书中，他们的痛苦也只有他们自己懂罢了。
“接下来呢？它要告诉我们什么?”
“幻术中也有真相!”李从嘉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手指着这天，说道“但最早领悟这一境界的人是杨玉环。《大唐鬼宴》中最大的幻术师是李隆基。在马嵬坡下，尸解大法要骗过的不仅是金吾卫，还有杨玉环。李隆基或许早就知道为了自保必须牺牲杨玉环，但他依然用假死这一计划让杨玉环相信自己并不希望她死。既然都是死亡，为什么不让她带着对自己的爱和重逢的希望去死？《大唐鬼宴》中最大的破壁者是杨玉环。或许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但她还是假装着把这出戏演下去。杨玉环之后，领略这一境界的是丹龙，同时也是青龙寺的惠果大师。丹龙化身瓜农，以此境界去渡白乐天和空海。结尾处，白居易一字不改，发表《长恨歌》，因为他释然了：即使唐玄宗杨贵妃的故事是假的，但世间人与人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空海求得了“无上密”，他的内心重获了宁静和解脱。”
故事到此似乎结束了，可远远没有结束，故事里的那些人，那些真实发生的，或者本身就是假的故事，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