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重的伤朕都不知晓受过多少回了,这一点不过是皮外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都怪离儿,若不是离儿执意让你抚琴,你就不会将手指弄伤了。”她垂下眉头,泛着涟漪的眸子里满是自责。
“傻瓜,朕都说了不碍事了。”慕容暄将手覆到她的发丝上,倒是要反过来抚慰她。
“皇上,皇后娘娘,太医来了。”画织从太医院中赶回来,站在他们身后提醒一声。
“赶紧替皇上看看。”
宋音离急忙让开,让手拿药箱的太医上前去给他包扎指馥上的伤口。
“是。”
那名太医走上期,仔细替慕容暄包扎着。
等太医走后,宋音离命人将断了弦的古琴拿下去,尔后转身对慕容暄说道:“暄哥哥,回去之后听太医的话,万不可让伤口碰水了。”她走过去,帮他抚平胸前的锦衣。
“嗯。”
慕容暄轻柔地回了一声,尔后与尹兆平一同走出华霜殿。心底却划过一丝诧异,宋音离没有向以往那样,将他挽留下来。
“小姐,皇上的手受了伤,您应当更有将他留下来的理由了啊,为何还要让他离开?”
画织一边帮她解下身上的外衣,一边不解地问道。
“你也知道,他心中急着去看宫南絮,不然不用我留,他也会留下来。”宋音离伸开双臂,让她将外衣解下。
画织叹了一声气,“如此,您就更不该让皇上走了。”
宋音离转过身子来,反问她一句,“若是我不让他去看宫南絮,怎能让他对我心生愧疚?”
画织这才恍然大悟,“是奴婢愚钝了。”
她微微扬起唇角,昏黄色的烛光落在她白皙无暇的脸庞上,勾起一丝阴狠,“就像爹娘说的,与善于谋略的宫南絮斗,我若不是不学会工于心计一些,如何能斗得过她?”
“小姐说的是。”画织颔首应承。
慕容暄抬脚走进行云宫的时候,宫南絮已经睡下了。无双正在宫外候着他们到来,见慕容暄来了之后,她赶忙躬身退到一旁,尹兆平与她一同站在外面。
走到宫南絮面前,慕容暄在软榻边上坐下。将手拂过她消瘦的面颊时,慕容暄才想起他那只手指头受了伤,许是手上缠着的纱布触到了她的肌肤,让熟睡中的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急忙,将手收了回来。
好在她的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在下一刻便舒展开来,慕容暄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慢慢松了下去。
从梁州城回来后,她本就消瘦了许多,听无双说她回来后吃得也极少,只吃几口便不吃了,这张清隽的脸变得愈发消瘦了。
慕容暄的脸上,满是心疼。这种心疼,只有在宫南絮看不到的时候,才会在他脸上悉数表露出来。
第二日慕容暄一下早朝,回到御书房外便见到宋音离在那等着他,“暄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她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他的伤势。
“已经不疼了,再过几日就能好了。”他将手扬到她眼前,知道要让她亲自看过之后她才会放心。
“嗯,那离儿就放心了。”她将他的手拿下,握进掌心里,“暄哥哥,离儿好久都未回到宋府里去看爹爹和娘亲了,想回去待几日,可以吗?”
宋音离今日来找他,是要跟他商量她回宋府的事。
“你想回宋府去?”慕容暄凝着她,话里带着一抹惊诧。
她点下头,“嗯。离儿想他们了,想回去陪他们几日。”她一副十分乖巧地模样,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好,你想回去便回去,朕答应你就是了。”慕容暄开口应承,答应她的请求。
“我就知道,暄哥哥你一定会答应离儿的。”宋音离朝他漾开唇角,眉眼里尽是笑意。
“去吧。”
慕容暄轻声回她一句。
“嗯。”宋音离松开他的手,与画织一同从御书房前离开。等到那抹水蓝色的轻纱裙从眼前消失后,慕容暄才回过头对尹兆平说一句,“派人留意着宋府里的动静。”尔后,他便转身进了御书房。
“是。”
尹兆平躬身回道。
“离儿,你怎么回来了?”看到她从宫里回来,刚与宋孝炎一同回到正堂里的林氏十分不解地看着她。
宋孝炎倒像是知晓她会回来一般,开口与她说道:“离儿,这一回你倒是做对了。”
“你们父女俩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愈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了?”林氏看了一眼宋音离,又看了一眼宋孝炎,觉得这父女二人简直是在唱双簧,听得她满脸疑惑。
“娘,离儿就是想你们了,所以才回来看你们的啊。”宋音离走上前,挽起林氏的手。
毕竟跟在宋孝炎的身边这么多年,林氏的觉悟不算差,转念一想心中便了然,她侧过脸对宋音离问道:“可是你此刻出宫来,就不怕他们二人重归于好吗?”虽然知晓宫南絮不会轻易原谅慕容暄,可是林氏的心中,总归是有些不太放心。
“与其留在宫中看着暄哥哥夜夜去到她那行云宫中守着她,我还不如出宫来,这样我也就不用忍不住日日想着怎么去拦暄哥哥了。”
宋音离松开挽着林氏的手,无奈地坐到木椅上。这一回,她是拼尽全力在忍着的。
“也好,只有这样,皇上才会觉得你是善解人意的,而不是招他烦的。”林氏也坐到木椅上。
“可是,皇上的心思何其深,你的这点心思他怎会看不出来?”未过多久,宋孝炎便将心中的忧心说出口。
“从暄哥哥方才在御书房前与离儿说话的语气中,离儿也听出来了,他是有一丝诧异的。想必,是猜想不到女儿存了这层心思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宋音离是极为不确定的,她从来都看不清慕容暄的心思,又怎能确定他不知晓她存了这一层心思。
“罢了,他总归会觉得你在他面前变得懂事了不少。这几日,你就先在府上待着吧。”
宋孝炎无可奈何地回了一句。
“嗯。”
说来,宋音离也觉得可笑得很。之前本就是慕容暄先喜欢上她,后来挖空心思千方百计将她从慕容寒身边夺回来,可是他们二人温存的日子才过了不到几日,他便给一直空有虚位的宫南絮赐了妃位,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宫南絮身上。
有时候一个人待在华霜殿中时,她真想问问他,如今自己在他心中算什么?可是这个心思刚生出来,她又害怕了,害怕从他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
那样的话,想必她会心如刀绞吧
待在宋府中的宋音离以为宫中会是一片祥和的,可是她错了。
在慕容暄去到行云宫的第三个晚上,便被宫南絮察觉了。无双一扶着她躺下后,她便假装入睡。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是快要走到她的软榻边上,她才听到的,转过身来时,正好对上慕容暄那双覆满疼惜的眸子。
看到那双眸子的那一刻,宫南絮瞬间愣了一下。以前的她,在慕容暄面前,是从未见到过他这个样子的。他的那双眸子里,只会有冷冽,深邃,泛有那么一丝柔意,偶尔划过一抹心疼。但就是不会有像现在这般,眸中覆满疼惜的时候。
可是,在梁州城中受到的煎熬让她的理智变得十分清醒,她没有被那双覆满疼惜的眸子蒙蔽双眼,她的手紧紧抓着被角,冷声问他,“你来干什么?!”这一次,连敬语都不用了。
慕容暄眸中的疼惜消散得很快,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想要再靠近一些时,她往后靠了一下,躲开他朝她喷薄而来的气息。
那抹气息,带了极重的压迫感,让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朕来看看你,都不行吗?”他坐在她面前,声音极淡,不带一丝别的情绪,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放心,我还死不了,日后还可以继续为你效力。”她说出口的话里,句句带刺。
慕容暄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心底有一抹苦涩在蔓延开来,可是却不曾表露在脸上分毫,“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笑着感谢你夜夜都费心费力来到这来看我吗?”宫南絮抓着锦被,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慕容暄低下声音,“不必,你只需要好好将身子养好便可。”他抬手,要抚上她的发丝,被她别过脸躲开。
“我只想问你一句,我们的孩子没了,你心疼吗?”片刻后,别过脸的宫南絮开口问他。那双眸子依旧垂着,未有看向他。
慕容暄愣了一下,很快,他将手收回来,只对她说了一句,“朕先回去,你好好歇息。”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他避而不答。
顷刻间,宫南絮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被勾起,她抬起眼眸看向他,咬了咬牙,朝他喊道:“你明明知道我怀了身孕,却还要答应梁帝的条件,不就是怕世人揭下你这副伪善的面具吗?!”
背对着她的慕容暄停下脚步,身子僵了一下。那双恢复了往日冷冽的眸子中,亦是翻滚着层层怒浪,他慢慢转过身子,俯身到她眼前,遮住她眼前的光,眸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烧尽。
“对,朕就是不能留下你腹中的胎儿。你腹中的胎儿,只能在离儿腹中的胎儿出世之后才能出世。”
他紧紧凝着她,将这番冷冰冰的话一字一句摊开在她面前。
“可是,那也是你的孩子啊殿下”宫南絮费力地呼吸着,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她抓着锦被的手背上,有青筋隐隐泛起。
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