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离抓住他的衣袖,“爹,您可有法子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她抖着唇,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以前在她的嘴里,是断不敢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如今为了慕容暄,她却能连想都未想就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宋孝炎十分欣慰地看着她,“看来,上次爹娘在宫中叮嘱你的话,你总算是听进去了。”
尔后,他略显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放心,有人比我们更想除掉这个孩子。”
宋音离低下眸光,“您是说,梁帝?”
“嗯。”宋孝炎点点头,“宫南絮除掉了大梁的将军卫安,还与匈奴一同瓜分大梁。整个大梁的人,视她为仇人。别说让她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此番她自己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万幸了,梁帝绝不会留下她与慕容暄的亲生骨肉。”
听他说完,宋音离慢慢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唇上漾开一抹笑意,心中的慌乱感亦是散去了不少。
“爹今夜赶进宫里来,不仅是要告诉你宫南絮怀有身孕的事,而是想让你抓紧时间,在她回来之前,尽快怀上皇上的骨肉啊!”
这回,轮到宋孝炎抓上了她的手腕。
“爹,女儿也想啊。可是暄哥哥他自从他将我从幽州城接回来后,碰我的次数便少得很,用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她嗫嚅道。
“怎么会?他不是很喜欢你的吗?”宋孝炎有些惊愕,这世间不知有多少男子想占有他这个出落得凡尘脱俗的女儿,“而且,他费了这么大的精力才将你从慕容寒的身边抢回来,怎会说晾在一旁就晾在一旁?”
宋孝炎愈想愈离谱,倒是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
“女儿,也不知。”宋音离摇头,轻声回道。
“若是如此,那你就更要主动一点了。总之,在宫南絮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你要想尽法子怀上皇上的亲生骨肉。不然,恐日后夜长梦多啊。”宋孝炎眸光微沉,沉声叮嘱她。
“女儿记下了。”
宋音离点头应承下来,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尽早怀上慕容暄的亲生骨肉。
看到她眸光里的坚定,宋孝炎才稍稍放下心,走出华霜殿。站在华霜殿外的宫人见他从华霜殿里出来,匆忙离开了。
尹兆平推开长央殿的门,走到闭目养神的慕容暄面前,“皇上,宋太傅方才从华霜殿中离开了。”
他缓缓开口,“里面可有传出什么动静?”
“未有传出什么动静,一切都平静得很。”尹兆平躬身回道。
慕容暄睁开眼眸,眸光渐渐冷了下去,“想法子,将他安置在宫里的人揪出来。”
“是。”
尹兆平得到他的命令,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下早朝,宋孝炎便得到了他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在昨夜身亡的消息。而且,是悄无声息地死去的。
走下流光殿的大理石台阶时,他看着慕容暄走在长廊上的身影,那抹明黄色的锦袍,突然刺得他睁不开眼来。
三月的天,他的背后竟渗出一层冷汗。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林氏看到宋孝炎这一副像是撞见了鬼的样子,走上前搀着他,小声问道。
他微微握紧双拳,尔后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是不是在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一家虽然已经被慕容暄接回到蕲州城中,可很多时候这心里仍是忐忑不安的。他们总归是追随着慕容玄去到幽州城中待了一段时日,与其他从一开始就追随着慕容暄的老臣的立场是不太一样的。
回到正堂里坐下,喝下一口茶水稳了稳心神后,宋孝炎才开口说道:“没想到回到蕲州城,我们却比待在幽州城里更危险。”
“此话怎讲?”
林氏坐在他身旁,脸上透着不解。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眸光里透着一丝惊慌,“我在皇宫中安插的眼线昨夜被人杀死了。”
林氏倒吸一口凉气,“昨夜你不是方才到宫中去见了离儿,将宫南絮怀有身孕的事”说到后面,林氏亦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上对我们的行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今后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少进宫去见离儿的好,免得祸害到离儿身上。”宋孝炎叹了一声气。
“唉,也不知道当初我们一心让离儿嫁给慕容皇室是对的还是错的?”林氏亦是重重叹了一声气。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离儿若是不嫁给慕容皇室,你以为她嫁给别的官宦家室又会好到哪里去吗?如今的朝堂,亦是身处在诡云变幻中的,谁都说不准自己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宋孝炎脸上的担忧,更浓了。
“嗯。”
林氏点了一下。
凌暮时醒来时,宫南絮已经随着大梁的使者回了梁州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视宫南絮为珍宝的慕容暄,竟然会答应梁帝的要求。
可是等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明白了,慕容暄如今是半壁大齐的君主,若不是那梁帝提出了什么威胁的条件,他断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请求。
但,那可是他精心培养起来的利刃啊,想必用十个自己来换一个宫南絮,慕容暄都不会换。
他想下软榻去找冷青梧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偏生这副身子还下不了床,他只能让晏天出去打探消息。
晏天除了告诉他宫南絮会在梁州城待上一个月才能回来之外,其他的便是什么都再打听不到。
“一个月!”
凌暮时躺在软榻上,刚说完这三个字,便连咳了好几声,许是说得太过用力,拉扯到了胸口上的伤。
晏天急忙将他扶起来,让他喝下一口茶水,等那股气缓下去后,他才缓缓开口,“一个月小七还能回得来吗?”
喉间,有一抹浓郁的苦涩散开,让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堂主,吉人自有天相,阿絮姑娘一定会没事的。”晏天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宽慰他一句。
“但愿吧。”
他说完,让晏天扶着自己躺下了。如今他这副身子不能下地,只能尽快养好身子,想法子到梁州城中去打探她的消息。
可是,凌暮时一闭上双眼,眼前缭绕的便是宫南絮的身影,他仿佛能听到她在他耳边说,“凌大哥,我是小七,快救救我”
就因为回响在脑海里的这一句话,他一整夜都未合上双眼。
三天后,远在平南关的段诣朗收到了凌暮时寄过来的信,平南关与蕲州城离得太远,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慕容暄答应了梁帝的条件,让宫南絮随着大梁的使者回了梁州城。
他手中的书信,瞬间抖落到地上。
当初卫安被宫南絮斩杀的时候,他就她身旁。而且,就是在那日宫南絮冒险只身一人去到汴州城外,使计救了他。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叫来身边的暗卫,去到梁州城中打探宫南絮的消息。可是,却只能打探,他没办法将她救出来。
若是救出来,想必这半壁大齐会在顷刻间被大梁,慕容寒和吴帝三方围剿,到时候慕容暄这边刚稳下不久的江山会分崩离析,受苦的又会是大齐的百姓。
段诣朗握着桌沿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浮现出清晰可见的青筋。
一连几日下来,宫南絮都被软禁在那座华丽的宫殿里,全身瘫软,使不出一丝力气。那股香味,总是在那个哑巴宫女离开宫殿后,她便开始闻得到。
她能慢慢感觉得到,那股香正在一点点消耗掉她体内的内力,她的呼吸,也不再如以前平稳。
起先哑巴宫女进来给她喂饭时,她是不愿吃的,她怕会害到腹中的胎儿。可后来,她亦不能饿死他,只好乖乖张口吃下哑巴宫女递到她嘴边的饭。
几日下来,腹中倒是没什么异样,她也便不再怀疑梁帝会派人在饭菜中动什么手脚。
她慢慢清楚,梁帝是想一点点折磨她,除去她那一身内力,让她从此变成废人。
这样,慕容暄就等于失去了一把利刃。
宫南絮躺在软榻上,双瞳中那抹明亮的光早就一点点消散,如今的她,眼神涣散。脑海中残留的,是对腹中胎儿能够平安出生的念想。
可是,这个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这是她和慕容暄的孩子,她的喉间,有苦涩堵着,叫她呼吸不上来。心间,也疼得很。
闭上双眸时,有两行清冷的泪从眼眶里流下来,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哑巴宫女又推开宫殿的门,给她送饭,要喂她吃饭时,发现她闭着双眼,脸上还残留着两行泪痕。
她拿出袖中的丝帕,替宫南絮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她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哑巴宫女往远处放置在桌上的鎏金炉看了一眼。
宫南絮感受到丝帕拂过脸颊的触感,方才睁开双眸,看到坐在软榻旁的哑巴宫女。
她心底间划过一丝惊愕,自己的意识竟然变得这么差了,若不是察觉到拂过脸上的丝帕触感,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到了她身旁。
那抹香的功力,实在的厉害得很。
再这样下去,想必不用过一个月,她就已经成了没有意识,只会躺在软榻上的废人。
蓦地,她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气,抓住哑巴宫女的手,朝她缓缓开口,“能不能救救我?”
她费力的咽下喉间的苦涩,眸里覆满恳求。恳求里,夹杂着泪光。
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