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兆平看得出来她的兴致不是很高,本想回一句“你可以亲自跟二殿下说”,想了想便暂回了一声“哎。”
他还要赶回宫里挑选宫人,布置宫殿,应承完后便匆匆离开。
回到屋里,宫南絮将锦衣展开,正要换上时却发现里面藏了个东西,是一支碧绿色的玉簪。
看到玉簪,她眸间的黯然才渐渐散开。
长央殿里,尹兆平伺候慕容暄穿上圣袍,他站在他身后,“阿絮姑娘让我跟二殿下您道声谢,她看起来兴致不太高,许是还芥蒂着昨夜的事。”
慕容暄却是不以为然,他低下头理了理袖口,“放心,她心中的芥蒂很快就会消去的。”
尹兆平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应承一声,“二殿下说的是。”
登基的仪式在明镜台举行,冷青梧请来了佛光寺的高僧主持登基大典,大典结束时已是日落时分。
慕容暄站在明镜台上,头戴冕冠,身穿一身绣着龙啸的明黄色圣袍,那双映满光华的眸子睨着下面朝拜的群臣,昏黄色的日光映衬出一个日下无双的他。
清冽的眸子扫视下面跪着的群臣一眼,最后落到那个发束上插了碧绿色玉簪的人身上。
傍晚,大臣们纷纷散去,宫南絮正欲离开时,被尹兆平叫住了,“阿絮姑娘,等一下!”
他从那些个围绕着他的宫人们抽出身来,快步走到她面前,“皇上在宫里给你备下了一座寝宫,日后你且就在宫里住下吧!”
“皇上让我在宫里住下?”
宫南絮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冷青梧是慕容暄身边的侍卫,禁卫军统领,她的身份倒是有些模糊起来了,可是在宫里住下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
“你自小便跟在二殿下身边,如今他已登上主位,你随他一同在宫里住下,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尹兆平解释了几句。
“可是”她仍犹豫不决。
“你住的那处寝宫老奴已经布置好了,请随老奴来吧!”在她犹豫的瞬间,尹兆平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只好跟上。
段诣朗站在远处,失了神的眸子一再往下沉。
这两日来,他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指责他的全是以前那些尊崇霍弈城的人,昨日他一回到府上,他的父亲段沧明已经拿着棍子在大堂中候着他了。
他手上的那根棍子,是他们段家多年沿承下来的家法。
“跪下!”
看到他走进来,段沧明厉声喊道。
段诣朗松开手里的剑,跪在他面前。任由他手里的棍子一下接一下的落到他身上。
“霍将军待你恩重如山,一手将你提携起来,若是没有他,你如何会有今日?可你非但不感恩,还与那个宫南絮一同合谋造反,我看你是被那个女子迷了心窍了!”
段沧明一边打,一边数落他。
段诣朗紧紧咬牙,将所有的苦楚一点点咽回肚子里。他想说他确实被宫南絮迷了心窍,自从在淮北城头上见了她第一眼后,那个在耀眼的日光照耀下落下的剪影便一直在他心间缭绕,挥之不去,他只能认命的藏于心底。
方才在登基庆典上,慕容暄非但没有怪他将慕容玄一行人放走,还将他封为一品大将军。
他知道宋音离对慕容暄很重要,慕容暄没有将怒气发在他身上,那么他能想到的人,便只有宫南絮。
他原本想等着庆典结束之后,去问一下宫南絮的,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尹兆平带走了。
行云宫里,被尹兆平布置得十分妥当,他知晓宫南絮的喜好,是以这座宫殿不同于别的宫殿那般华丽,里面的布置如宫殿的名字般行云袅袅,深得宫南絮的心。
“喜欢吗?”
身后,突然传来慕容暄的声音,还未待宫南絮回头,他修长的手臂已经伸向她的腰间,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
宫南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身子不经意间缩了一下,“皇上”她稍稍抗拒着。
此刻,她才发现尹兆平不知何时已经带着宫人们撤下去了,寂静的宫殿中只剩下她和慕容暄。
慕容暄感受到了她的惊吓,他慢慢将头倚靠到她肩上,在她耳边问,“还在怪我?”话里,带着数不尽的温柔,又夹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让宫南絮的双颊迅速染上一层烟霞色。
她的双手垂放在身侧,手指头卷了卷,轻声回他,“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何方才庆典一结束你就急着要走?”他像个讨要糖吃的孩子一般,继续缠着她。
“属下想着,皇上今日刚刚登基,定是有许多事要处理,属下留在这也无事,才要离开的。”宫南絮小心翼翼地解释。
慕容暄将手覆上她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低下头凝着她,眸间布满柔意,“阿絮,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喜欢我的,对吗?”
这个问题,让宫南絮不知所措,她长长的羽睫垂下又抬起,鼻尖缭绕的全是他身上的清香味。
过了片刻,她才点了点头。
突然,她的下颚被他用力捏住,“所以,昨日你才眼睁睁看着离儿被慕容寒带走的?!”方才的那一腔温柔瞬间消散,此刻他的脸上只剩怒意。
“不,不是的”
宫南絮用手攀上他的手腕,眸中含着泪摇头。
“那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为何偏偏这一次辜负了我的期望?你明明知道离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慕容暄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以往没有出现过的神色,是怀疑,是不信任。
“属下,真的尽力了”
她闭上双眸,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他的手背上。
慕容暄紧紧凝着她满脸痛苦的样子,视线落到她头上的那支玉簪时,他捏着她下颚的手才缓缓松开。
“今后,不许你再有这样的失误出现!”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是。”
宫南絮低下头,抖着唇应承。
然后,他抬脚出了她的行云宫。直到那抹明黄色的锦袍完全消失,宫南絮才抬起头。
她的下颚上,留下一道骇人的红印。
苦涩又再一次在心间蔓延开,这一回的苦涩更浓,一想到刚才慕容暄凝向她的眼神里有了怀疑的神色,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罚她,可以骂她,可唯独怀疑她,不信任她,让她无法接受。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尽心尽力为他办事的啊
尽管知道他爱宋音离爱得要死,她仍旧尽她最大的努力,助他登上主位,想让他重新将那朵长在最高处的花摘回来。
她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将手慢慢伸到头上,拔出插在发束里的玉簪,满头青丝瞬间滑落,垂落在她肩头上。
“你想要这支玉簪?”
十八岁的慕容暄出现在她身后时,她的手指头正好落在画中女子头上插的玉簪上。
十四岁的宫南絮受惊,急忙将画收起来,转过身子向他解释道:“属下已经将今日殿下布置的任务全都完成了,这才悄悄看画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提醒她一句。
“嗯”
咬了咬唇后,宫南絮点了一下头。她在潜阳府中待的那六年,穿着打扮皆与男子无异,平日里出门见到街市上那些女子打扮得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她的心底也有过一丝悸动。
方才见到那幅画上,那个女子戴的那支玉簪,她更是喜爱得不得了。身为一个女子,她也想要有那样的一支玉簪。
所以,今日见到尹兆平送来的这身锦衣里藏了一支与她两年前看到的那支一模一样的玉簪,宫南絮的心头便滑过一丝悸动,她才知道慕容暄一直都将她两年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那丝悸动随着他方才的震怒,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心间里只剩下挥散不去的苦涩和寂寥。
看到慕容暄这么快就回了长央殿,尹兆平有些诧异,他以为他就算不留宿也会在行云宫多待一会儿的。
他急忙走上前,为他宽衣。
伸出双臂的慕容暄突然开口与他说了一句,“尹兆平,朕有点怕了。”
尹兆平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说的话,便只能猜测着回了一句,“如今您已登上主位,宋小姐定会早日回到您身边。”
他垂下眉眼,不再说话。
方才在行云宫他转过身子,就是怕
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