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个性粗鲁,竖起拳头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爷爷打死你个老东西。”
老驿卒梗着脖子道:“你打!你打!不打你是狗娘养的。”
陆挽赶忙拦住双方,一面斥责两个解军,一面给老驿卒赔不是道:“老爷子,对不起,他们两个粗鲁了点,你别生气。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
两个解军当然不敢跟陆挽闹脾气,乖乖退到一边。
这一幕把老驿卒都看呆了,这到底是谁押解谁啊不过他也算见多识广,猜到陆挽可能是个大人物家的公子少爷。老驿卒说道:“还是你这个后生懂事。”
老驿卒验完公文后把众人带去仅剩的房间。
安顿下来后,两个解军很自觉的去打水给陆挽洗脸。林时雨送张神医外面找客栈,顺便买点吃食回来。剩下三人坐在房内歇息。
吴十二闲聊道:“这苏州的驿卒脾气可够大的啊。”
陆挽道:“也不怪他,是我们来晚了。”
吴十二道:“其他地方就不一样,驿站接待的都是来往的官吏,哪有什么休息时间。”
陆挽道:“十二叔你有所不知,苏州这边各行各业都有工会,包括雇工走卒。他们受了委屈或者遇到不合理的待遇,工会会替他们打抱不平。所以,普通的官吏也不敢轻辱底层的百姓,老百姓们也习惯了凡事讲规矩。”
吴三和吴十二奇道:“还有这种事”
陆挽道:“嗯,苏州的民风就是如此。刚才要是动了那个老爷子,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几百人来驿站揍咱们。”
这时,李虎和彭苗刚好打水回来,听到后不免心有余悸。幸好刚才陆挽拦住了,不然几百号人过来,他们几个就算浑身本事也招架不住啊。
彭苗心眼多,他把洗脸布递给陆挽,问道:“公子,你说你没来过姑苏,怎么啥事都知道”
陆挽一边结过洗脸布,一边说道:“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承庆二十九年以前,皇上曾派大太监孙隆提督苏州织染局,同时负责征收苏松常镇四府的税收。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织工们起了冲突。
当时由织工会头葛闲带领,聚集了两千多人,冲击苏州织染局和各处税司。孙隆手下的十二个税官,死了六个,伤了六个,这些税官的家还全部被烧了。孙太监也被吓得躲去了咱们杭州。
这还没完。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总共有两万多人参与暴动,足足持续了三四天,苏州城内的衙门都被烧了三座。”
陆挽说完,李虎和彭苗被吓呆住了,过了片刻才说道:“这是杀官造反啊!我的老天爷,苏州人胆子这么大么那后来怎么样了”
陆挽边洗脸边说道:“后来后来皇上让孙太监回京了。重新派太监提督苏州织染,不过取消了收税权力。闹事的人中,只有葛闲一人自首,一直被关在苏州府大牢内,可能到现在也没问罪。其他人一个也没抓。”
两个解军迷茫了,说道:“造反不是应该株连九族的么这都十一年了,一个人头都没砍么”
官场上有很多事情不会告诉底下人,两个解军觉得不可思议,吴三和吴十二兄弟知道一些官场秘闻,已经能猜出一点眉目了。
彭苗突然问道:“公子,你说的孙太监是不是承庆十四年前在咱们杭州修桥修亭修堤,灾年捐钱救灾,人称孙佛爷的孙太监么”
陆挽道:“是的,就是那个孙太监,孤山上现在还有百姓为他建的孙公祠。”
彭苗道:“孙佛爷这种好人怎么会把苏州搞暴动了公子你说当时闹了三四天,附近的苏州卫和苏松兵备道都不管么”
陆挽洗完脸,把洗脸布放到架子上,说道:“具体内情我就不知道了,没证据我不能和你们胡说。”
陆挽端着木盆,出去倒水。然后又打满一盆水回来和吴三兄弟说:“三伯,十二叔,你们也来洗把脸吧。”
吴三也不客气,拿下洗脸布开始洗脸。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陆挽从来不端公子架子,仿佛真就如自家侄儿一般。吴三洗完又出去打了一盆水让吴十二洗。
六个人枯坐在房里满无聊的,两个解军对陆挽道:“公子,你知道懂的真多,再给我们说说苏州呗。”
闲着也是闲着,陆挽就应邀说道:“你们知道国朝一年赋税多少么”
房内其余四个人同时摇头。
陆挽说道:“我看过前年户部的统计,国朝的赋税如果折算白银大概为1800万两左右。那你们知道苏州府的赋税是有多少么”
四人还是摇了摇头。
陆挽说道:“苏州府前年的赋税是107万两左右,咱们全浙江行省前年赋税是115万两左右。”
这些数据普通人哪里能知道,四个听众听完被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