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某谨尊按院吩咐。”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愉快,知人,知己,知想何处行,知到何处止。
一个好对手可能比一个蠢队友更能令人愉悦,熊良遇竟然生出惜材之心,问道:“湖光山色,美景佳人,如此情景,少兄要不要留下喝几杯”
“盛情心领,不过还是不必了吧。”
“好。那熊某祝少兄鹏程万里。”
“晚生也祝按院官运亨通。”
陆挽回到顾家,顾老爷在家等了他很久,见他安然归来,也就放心了。同时,顾老爷还告诉陆挽,骆思公晚上遣人来传口信,邀请陆挽明日正午苏堤一会。
苏堤,北宋苏轼出任杭州知州募民疏浚西湖,以湖中淤泥堆筑而成。一堤纵穿湖面,南起南屏山麓、北至栖霞岭下,全长四又十分之七里。苏堤最动人心时莫过于晨曦初露和月沉西山;前者晓雾如纱,鳞波似锦;后者夕阳残照,湖笼山形。
不早不晚,骆思公恰恰选了正午之时,暴露了心中难免生出的怨念。
六月天,烈日异常毒辣。正午又是午饭之时,苏堤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陆挽让车停在岸边,自己步行走入苏堤。
沿堤两侧杨柳依依、芳草萋萋,堤正中却无树荫可当,陆挽感觉头上好像都被晒冒烟了。
在蝉鸣声中,陆挽走了两里多路,来到苏堤中间位置,才看见一辆马车栓在堤边树上,骆思公和两个青年正在树荫下吃瓜。一张折叠的小木桌,三个折叠的小木凳,桌上放着切开的西瓜片,三个人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吃瓜,好像很惬意。那形象和普通的农夫也没啥区别。
陆挽走过去长身一揖:“晚辈陆挽,拜见骆都督。”
骆思公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陆挽,问道:“吃瓜”
陆挽道:“谢了,不用。”
骆思公道:“顾家不是给你配了马车么,怎么以为这点苦肉戏,就能让老夫原谅你”
陆挽道:“晚辈确实存了利用都督的心机,都督若要责罚,晚辈领了便是。”
骆思公道:“你小子倒坦诚。我来问你,你视国法朝纲为何物”
陆挽道:“当年张相身亡之后,都督是怎么想的,晚辈就是怎么想的。”当年张江陵身亡之后,骆思公为了自保,也用了以进为退之法。
骆思公道:“牙尖嘴利。本督当年所行皆是依照陛下之令。”
陆挽道:“都督以为陛下的令便是国法朝纲么”
好大的胆子!有点意思,骆思公奇道:“难道不是么”
陆挽道:“若陛下言出法随,那又何来封驳一说中枢可议,台院可谏,大明朝不管是律例还是法典,出于官员远多于出于陛下。晚辈来杭州之后奉公守法,却时时危机四伏。晚辈如有一步行错,早就尸骨已寒。晚辈的处境,都督当有切身体会。”
骆思公沉思了一会,陆挽的言辞到确实令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的处境。换了是自己,骆思公恐怕也会选择和陆挽同样的做法。
骆思公叹道:“你什么都算好了,这件案子无疾而终也成定局。你用计谋诱本督来杭州查案,替你打草惊蛇,那你可替本督想好该怎么收场”
骆思公这种大人物被人摆了一道,再灰溜溜的离开杭州,陆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确实很憋屈。
陆挽当然想好了,不然得罪骆思公这种人物那会后患无穷。所以他说道:“帝国官场遍地浓疮,都督若是借临安一案彻查两浙军务,浙境官员一定会想方设法恭送都督返回南京。”
骆思公放下西瓜蒲扇,鼓掌道:“精彩,精彩,算无遗策啊!想必留候在世也不过如此。”然后对身边的儿子和学生道:“看清了,记住了。以后交朋友要交这样的,找对手也要找这样的。”
骆太如和季幼平站起来向陆挽半揖:“锦衣卫百户骆太如、季幼平期待日后有缘再见。”
陆挽深揖:“有缘定当向骆兄、季兄请教。”
骆思公拿起蒲扇挥挥道:“别装模作样了,赶快滚吧。老夫现在看见你连西瓜都吃不下去。”
陆挽再行礼,躬身后退。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骆思公的声音:“小子,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陆挽听见后腿一软,骆都督的人情有恐怕不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