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p>
过了许久, 沈无双从狂喜中清醒过来，赶紧托朋友查了一下这两家天使投资公司的背景。</p>
名气不怎么响, 但是来头极大, 一家后面站着近几年来异军突起的裴氏集团，另一家则挂在余氏集团掌权人余淮之名下。</p>
这两家投资公司在很多领域都有所涉猎, 但进军影视圈还是头一次。</p>
看到朋友发过来的邮件内容的时候，沈无双不敢置信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p>
嘶——</p>
真疼。</p>
作为副导演，为片子拉投资之际，他当然大致了解过圈子里那些财大气粗的投资方。</p>
像裴氏、余氏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公司，他压根就没考虑过。</p>
沈无双不是不想和他们攀上关系，关键是根本就没有门路，他连帮忙引荐递投名状的人都没有。</p>
谁能想到，现如今，他们两位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p>
沈无双蹲在小板凳上琢磨了一上午, 怎么想都不觉得对方是抱着伯乐的态度, 相中了《江湖夜雨》这匹千里马。</p>
他好歹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p>
现在传统武侠片有多没落，看票房就知道了，早已不是上世纪武侠港片的黄金时代。</p>
去年侯导拍了一部文艺武侠电影, 奖杯倒是捧回了不少，可惜票房一塌糊涂，弄得投资公司都不敢轻易投资他的下一部作品。</p>
既然不是冲着电影本身来的, 那肯定就是冲着剧组里的某个人。</p>
不知为何，沈无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余耿耿，无论什么事, 只要跟这位扯上关系，就感觉可以理解了。</p>
论长相，整个剧组里只有季暄和那个妖孽级别的在其之上。</p>
论身材，余耿耿之前试戏服的时候，沈无双就看出来了，天生一副好骨相，若真是个古代的少年郎，恐怕少不得“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p>
来路也很奇怪，明明住在老小区，之前还在会所工作。</p>
按理说，生活在这样的背景下的小人物，初次踏进娱乐圈总该有点畏畏缩缩，束手束脚。</p>
但是，余耿耿望向自己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p>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p>
沈无双摸着秃脑瓜顶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激动得猛拍了一下大腿：就好像是在看书里走出来的虚构人物一样！</p>
琢磨了大半天，他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静观其变吧。</p>
之前跟天使投资公司通话的时候，沈无双留了一个心眼，两家分别约了一个时间商量具体事宜。</p>
他心里没底得很，也不知道对方会提什么要求。</p>
就算是又要塞人进来，他也认了，电影能拍下去才是最重要的。</p>
沈无双没有想到，这几通电话仅仅是个开始。</p>
半个小时后，导演助理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找他，二话不说，上来就递给他一个平板，屏幕上正是微博界面。</p>
沈无双低头翻了几页。</p>
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热搜话题，但内容似乎完全变了。</p>
关于《江湖夜雨》剧组和季影帝的负面消息，突然间被删的干干净净。</p>
季暄和的工作室也发了声明：身体安好，不会退出剧组。</p>
以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大粉为首，率先表明态度，说会支持，期待作品。</p>
粉丝们都在捂着胸口嗷嗷叫。</p>
他们家暄和宝贝太完美了，就算受伤了还要以德报怨坚持拍完电影，简直是娱乐圈之光！</p>
行吧，就这么一个爱豆，难得发条微博，那不得好好宠着。</p>
大粉亲自下场控评，整个微博的风向立刻拐了个弯，由全员声讨变成了祝福。</p>
还有多家娱乐圈八卦号站出来发微博，祝福影帝早日康复，强强联合，期待《江湖夜雨》电影早日上映。</p>
至于之前那些为了博关注编造假新闻的微博号，所有内容纷纷被强势清空。</p>
有几家比较机灵，飞快地站出来道歉，声称之前报道的《季影帝片场遭人谋杀》纯属恶意揣测，会私下联系剧组补偿。</p>
另外一些反应慢半拍的媒体就等着接律师函吧。</p>
沈无双把平板递给导演助理，脸上的表情有点讪讪的，相比季影帝的粉丝，自己偷偷买的的水军显然有些不够看了，还是赶紧撤了吧。</p>
余家老宅。</p>
余耿耿收到了沈副导演的短信，问他今天来剧组吗。</p>
他跟在余淮之身后下楼，随手回了一条：马上到。</p>
陈助理和他带来的人都在楼下等他们，乌泱泱站了一大片。</p>
余耿耿看得直头疼。</p>
他就是个武替，又不是一线明星，搞这么大架势影响不好。</p>
余耿耿正准备让陈助理带走一些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些人里面有会弄造型的吗？”</p>
陈助理昂着下巴瞥他一眼：“当然有，造型师、服装师、化妆师一应俱全，您有需求随时可以跟他们提出来。”</p>
余耿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改天我让大哥帮你加薪。”</p>
他想剪头发很久了。</p>
穿进这具身体之后，一直没有机会。</p>
头发长得还挺快的，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已经有点扎眼睛了。</p>
上次在剧组试戏时戴过一次头套，闷在里面特别难受，今天估计也要试戏，他想着干脆剃短一点好了。</p>
陈助理从人堆里点了几个人出来。</p>
尽管他对娱乐圈不够了解，但以他的能力，亲自挑选的人才自然是最专业的。</p>
new造型团队在圈子里很受欢迎，给众多大牌明星都设计过，和大牌关系紧密，拥有圈内顶尖的人脉，不少经典造型被粉丝们狂吹。</p>
专业性和权威性毋庸置疑。</p>
最后被陈助理花重金把整个工作室挖了过来，以后只为余耿耿一个人提供服务。</p>
团队总监叫做米粒，五官苍白寡淡，却描了一条黑色眼线，一看就是人狠话不多的那种类型。</p>
他抬起头看向即将服务的雇主，眼前顿时一亮。</p>
相当有塑造力的一张脸，配合少年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米粒已经在脑海子里模拟出不低于十种适合他的造型。</p>
狂野，俊美，阴冷，高贵……</p>
只要余耿耿说出来他想要的风格，他都能帮他做到。</p>
然而，余耿耿根本没有注意到米粒熊熊燃烧战意的眼神，抬眸随口问了句：“会剪头发吗？”</p>
“……”</p>
这句话简直是对米粒最大的羞辱。</p>
挣钱要紧，忍了。</p>
他沉默了片刻，道：“整个g市你应该找不出手艺比我更好的了。”</p>
余耿耿挑眉：“不用搞那么复杂，帮我剪短点就好了。”</p>
米粒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到了一团棉花上，浑身使不上劲，他僵着脸道：“……就只要剪短吗？”</p>
余耿耿点头。</p>
“……要多短？”</p>
“能多短就多短。”</p>
米粒本来想跟往常一样，用一个精心设计的造型打动雇主的心，没想到眼前这位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发挥的空间。</p>
无奈之下，只能忍气吞声地帮他剪了一个尽量时髦一点的短发。</p>
余耿耿看了看镜子，不太满意，皱着眉头说：“我看网上的tony老师都是你让他稍微修一下，他给你刷刷刷几刀下去，你怎么反着来。”</p>
“……”</p>
余耿耿强调：“再剪短一点。”</p>
被tony老师比下去了的米粒老师屈辱地又帮他剪短了一点。</p>
如果这次余耿耿还不满意，他就摔剪子不干了，给再多钱也不干。</p>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跟着这么一个没有品位的雇主是一场慢性自杀。</p>
余耿耿虽然没有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但也没有说什么，摸了摸有些扎手的短发，表情很勉强地道：“就这样吧，下次换个敢下手的人来。”</p>
米粒气得剪子都拿不稳了。</p>
眼前的少年顶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寸头，没有了头发的遮掩，整张脸彻彻底底地露了出来，眉眼极为漂亮，一眼望去移不开目光。</p>
米粒发誓，如果让他来设计造型，保准余耿耿明天就能上头条。</p>
剪完头发，余淮之早就去公司了，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余耿耿便准备直接去剧组。</p>
刚走到老宅大门处，他习惯性地要叫出租车，没想到，一辆黑色又阔气的房车稳稳地停到了他面前。</p>
之前在会议室见过的经纪公司代表从车上下来，笑着自我介绍：“叫我黄哥就可以了，我先跟着你去《江湖夜雨》剧组看一看什么情况。”</p>
陈助理叮嘱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时刻跟着余耿耿，每隔三天就发一份观察报告过来，越详细越好。</p>
黄哥隐约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p>
余耿耿朝他笑了笑，跟着上了房车。</p>
黄哥问：“你们签过合同没有？”</p>
余耿耿当初是被沈无双磨得不耐烦了才跟着他走的，比较匆忙，还真没有签过。他想了想，说：“只有一个口头协议，做男二号的武替，每天1000块钱，按天数结。”</p>
黄哥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还不错，给你的价格是良心价格。”</p>
余耿耿摸了摸耳朵，有点不好意思，在他看来，沈无双请他去剧组简直是亏大了，谁能想到后面会闹出那么多事呢。</p>
出于愧疚心理，他决定这段日子要认真做好武替的工作。</p>
余耿耿抬眸看他，缓声：“黄哥，你们刚刚和大哥聊得热火朝天的，我没好意思打断你们，我连做武替都是误打误撞的，其实并没有决定好以后要不要进娱乐圈。”</p>
黄哥一心只想捧人，喜滋滋道：“那更好，从一个小小武替到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既正能量又有爆点，你不红谁红。”</p>
余耿耿：“……”</p>
车子开到了拍摄基地，无情的铁门外依旧是无数记者与闪光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