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带着侍女护卫加入了队伍中, 前后左右乌泱泱的人马。新朝第一次夏猎, 各家贵族子弟都颇为兴奋, 转头见到美貌冠京华的永宁公主，更是情绪高涨。只中原人没有草原人那样热烈奔放, 不会大叫也不会唱歌，顶多问一句：“殿下也一并去吗？”</p>
谢玉璋笑着回答：“是呀, 手痒得紧呢。”</p>
亦有人赞道：“殿下的马真好。”</p>
谢玉璋的答道：“是漠北马。”</p>
漠北马闻名天下，中原唯有河西马可与之匹敌, 众人赞叹艳羡。</p>
整队的号角响起, 队伍微作调整。</p>
谢玉璋身份高，便纵马上前，立在了前排。她的侍女护卫都在她身后，自成一队。各家亦是如此, 各自带着自家的随扈。</p>
这是皇帝宣示武力的仪式，亦是贵族子弟在皇帝跟前露脸的机会。各家子弟连穿衣都经过精心的挑选, 既不能穿得不起眼, 也不能穿得太花哨——经过这几年的观察, 皇帝似乎对过于奢靡花哨的装扮十分无感。</p>
于是乌泱泱的队伍里, 李固扫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衣裳格外鲜亮的谢玉璋，骑着马莹莹发光。</p>
李固早知她会参加。因皇帝这样大规模的狩猎, 有许多规矩在里面，不仅需要个人的技艺素质，更有队伍的整体配合。参与人员都得早早报备。</p>
谢玉璋被分配在左翼。离他很近。</p>
号角又响了一声。</p>
胡进道：“陛下, 时辰到了。”</p>
众人都看过来。</p>
李固抬起了马鞭：“今日，弓不虚放，箭不虚发，同乐！”</p>
他马鞭抽下，马蹄踏出的瞬间，男人们呼喝声起。</p>
谢玉璋身在队伍中，瞬间就感到身周诸人的血热了起来。她一马鞭抽下，漠北带回来的宝马随着队伍窜了出去。</p>
马蹄声雷动，呼喝声交叠。</p>
因是皇家猎场，这里是不许平民私猎的。只这几年又没有皇家来猎，大牲小畜都繁衍得极荣盛。</p>
队伍集结之时，草甸上便有成群的野羊、麋鹿好奇地看着这边。及至马蹄雷动，这些动物也受到了惊吓，撒开退狂奔了起来。</p>
人类的队伍紧追不舍，带起了大片的烟尘。</p>
李固打个唿哨，他身边的亲卫便在疾驰中变幻队形，几下之后，李固的马就已经来到了谢玉璋的身边。</p>
“能跟上吗？”他喊。</p>
疾驰中只能大声喊。谢玉璋也喊：“能！陛下别管我！”</p>
李固看谢玉璋控马的手法便知道她骑术十分精湛，甚至不输给他的亲卫。她的侍女和护卫们也很不错，毕竟是在草原上历练过的。</p>
李固便放心了。</p>
马身几个移位，他便回到了领头的位置。他身周皆是天子亲卫，这些移位换形都在亲卫的包围中完成。后面的人便是向前看也并不能看得清。因这种大队人马的疾驰中，人们都不是去看着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去看旗帜的。</p>
谢玉璋也是看旗帜，她跟着左翼的旌旗走。</p>
只是她被安排的位置离李固很近，抬眼便能看到李固的背影。</p>
李固这些年一路铁血倥偬地走到现在，他在马背上的身形是如此彪悍。天子亲卫都是飞虎军中精锐，他们的阵形坚不可摧，铁枪滑车也冲不破一样。</p>
让谢玉璋感觉到力量。</p>
疯狂逃命的野羊麋鹿敌不过河西的战马。</p>
谢玉璋抬眼，看到李固于疾驰中张弓搭箭，那箭矢流星一样射出去，一只麋鹿应声倒下。</p>
亲卫呼喝声雷动。</p>
地上的猎物自有后面的人扫尾。奔驰的人马没有停下，李固带着队伍，卷着烟尘继续追击前面的鹿群。</p>
皇帝已经开了第一箭，箭不虚发，中了头彩。众贵族子弟纷纷摘弓抽箭，跃跃欲试。</p>
谢玉璋没动，她一直盯着李固的背影。</p>
李固抽出了第二支箭，第二只猎物滚地倒下，再也不动了。众人欢呼。</p>
李固射出第三支箭，又一只猎物当场毙命。三箭皆不虚发。</p>
呼喝声雷动，贵族子弟们终于开始张弓搭箭。</p>
谢玉璋依然没动。她一直盯着前方李固的背影。虎背豹腰，精悍有力。</p>
他就在她斜前方的不远处，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他。</p>
这样的距离是多么的好啊，谢玉璋想，如果他与她之间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距离，于她就是完美了。</p>
正闪念间，李固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上了一刹。见她紧紧跟着，他好像还对她笑了，然后转回头去。</p>
谢玉璋的心脏突然擂鼓一般跳得剧烈起来。</p>
她吐出一口气，摘下弓来，张弓搭箭……</p>
伴驾的臣子和各家的女眷们地营地等了一天，狩猎的队伍清早便出发，下午才归来。拉猎物的车子都堆得高高的，还滴着血。</p>
皇帝少见地眉间泄露出舒畅之意。</p>
贵族子弟们脸上也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想来收获是很不错的。</p>
众人回来先洗漱，再于御前汇集，猎物已经清点完毕。各家箭杆上都有标记，谁家的猎物都不会认错。令人惊讶的是，永宁公主谢玉璋竟然也猎到不少。许多人原以为她只是跟着凑热闹而已。</p>
谢玉璋一笑，解释道：“草原上原就以猎练兵。”</p>
贵女们悄声议论：“她的骑装真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