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这天, 老天爷非常给面子, 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李贵妃在御苑设宴。</p>
谢玉璋的翠盖宝车到林府去接林斐和林家婶婶。林谘和九郎十郎都在门口处送。</p>
春光里看这一家好相貌, 特别是玉树琼花般的三个郎君，别提多养眼了。</p>
谢玉璋眉眼带笑：“三哥尽放心。还有婶婶在呢。”</p>
林谘道：“再放心不过。”</p>
又对林斐道：“去吧, 让别人都看看你。”</p>
林斐眉眼从容，淡淡一笑。</p>
自来世间女子不易, 总有些人见不得人好。</p>
谢玉璋漠北八年归来，虽封了公主, 云京也暗暗会有些关于她的流言。二月的时候还收敛着, 观望了一个来月，见皇帝毫无将她收入后宫的意思，人们便松动了。</p>
邓九一伙子浪荡儿竟敢拿谢玉璋做那等不堪的赌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p>
在谢玉璋的光芒之下, 人们起初是没有注意到林斐的。但皇帝赐下旌表，亲题了“义烈”两个字, 便把林斐推到了人们的视线中来。</p>
得皇帝亲笔, 大穆朝第一人, 竟是个女郎。</p>
这次春日宴, 李珍珍亲自点名，给林斐下了请柬。许多人都想看一看林斐。</p>
这是新帝登基三年以来，宫里第二回办春日宴了。比起去年那一回, 今年来的人要多得多。</p>
新朝其实还有许多职位都空着，官员数量还十分精简。为了热闹今年的春日宴放低了门槛，许多去年没有资格参加的人也可以进宫了。</p>
女郎们的衣裙亦华丽了许多, 不像去年那样各家还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头。随着新朝的稳定，人心也渐渐安定，女郎们也终于敢争奇斗艳了。</p>
一眼望去，绿水春波，繁花似锦。既是春日宴，自然以赏花为主题。然而花绕美人，美人在花间，许多人的目光却被美人牢牢吸引住，竟无暇赏花了。</p>
“你看她的裙子，并不是现在时兴的呢。”</p>
“可是真好看，我回去也要做一条这样的。”</p>
“我可不敢，我压不住这裙子。”</p>
“她竟贴了翠钿和翠靥。现在上哪里去找会弄翠钿的匠人啊？”</p>
“便是寻得到匠人，也得肤色要那样白才行啊。”</p>
年轻的未嫁女郎们窃窃私语，最后，各种感慨化作一句：“啊，她怎么生得这样好看！”</p>
这个“她”自然是说的是永宁公主谢玉璋。</p>
她眉心贴着翠绿色花钿，两腮贴了翠靥。翠钿前赵时流行于宫廷，这几年战乱，已经找不到会这门手艺的匠人了。</p>
谢玉璋前世藏着掖着，进宫时衣着都很寻常，想尽量不吸引人注意。可即便那样又怎样呢？反正藏也藏不住，今生，有着李固的庇护，她不吝于展露自己的美貌。</p>
此时，她坐在亭中与一位杨家表姐的婆婆正说话。</p>
因她是一品公主，她过来时，众人都起身给她行礼。她忙过去按住表姐的婆婆，嗔道：“看您，我还是外人吗？诸位夫人也勿多礼，都快坐吧。”</p>
众人都笑，待坐下，都看永宁公主身边的女郎。</p>
那女郎花信年华，衣着并不特别华丽，也不像有些女郎刻意追求人淡如菊的雅致。今日场中颇有许多女郎，衣裳夺目。可这女郎让人第一眼先看到她的人，纤丽隽永，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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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是衣裳为了人，不是人为了衣裳。</p>
杨表姐的婆婆便问：“可是林家女郎？”</p>
林斐欠身，笑道：“正是。夫人是出身青州姜氏的薛夫人吗？”</p>
薛夫人道：“你还记得我？”</p>
林斐道：“从前见过的。那时候母亲回家特意与我讲了青州姜氏，全讲完用了两天呢。”</p>
这自是因为家族历史悠久，人才辈出，有着各种成就、典故、轶事可讲。既恭维了薛夫人的出身，亦展露出林斐母亲作为世家妇的素养。</p>
世家女互相试探，一张口，便知有没有。</p>
薛夫人便拭泪：“可叹你母亲……”</p>
只林家灭于逍遥侯之手，那是永宁公主谢玉璋的父亲。她如今正笑盈盈就坐在旁边呢。薛夫人掉两滴泪，叹一声，便收发自如，又把话题扯回来，说些闲篇：“与谁一同来的？”</p>
“与婶婶。婶婶与相熟的夫人正在说话，我便和永宁殿下闲逛……”</p>
亭中气氛一时甚为融洽。</p>
夫人们含笑观察。</p>
永宁公主谢玉璋今日妆点过，比往日艳丽得多，富贵中透着雍容优雅，眉间惬意，姿态轻松，一看便知她回到中原之后是过得极好的。</p>
虽是异姓公主，气度竟像个真正的皇家人。</p>
林家女郎又完全是另一番模样。同样是世家女出身的夫人们一看到她便知是同类，还是那同类中的佼佼者。</p>
各自在心中掂量，觉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时，只怕尚未能有这样的气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