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两兄弟散值回府便听说永宁公主来访，都感意外。</p>
待二人到了正堂，三人见过礼。谢玉璋对毛郎中称“毛大人”，却对毛学士称“老师”。</p>
毛学士亦感伤：“公主还记得臣。”</p>
昔年宫中，陈淑妃之女安乐公主硬要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又不想自己显得刻意，便拉着谢玉璋一起。</p>
毛学士当年亦是皇子们的讲师之一，谢玉璋曾上过他的课。只她不如安乐能坚持，上了一阵子，便开始逃学了。</p>
分了宾主坐下，问起来意，谢玉璋笑道：“今日里入宫给贵妃请安，说起了河西郡主……”便把河西郡主想附学的事说了。</p>
河西郡主改姓了李，是李铭遗世骨血。谁人不知今上对义父李铭何其尊敬，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追封李铭为河西王，又为李铭修陵寝。要知道，通常新皇帝从登基开始，就该着手给自己修陵了，可李固是先修李铭的。</p>
就因为永宁公主谢玉璋在御前提了毛氏族学，一张大馅饼便这么从天而降。</p>
毛氏兄弟又惊又喜，如何能不接。</p>
待谈妥，两人亲自将谢玉璋送到大门，深揖施礼：“多谢殿下了。”</p>
谢玉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只帮陛下和娘娘跑跑腿罢了。到底还是毛氏望族的底蕴，陛下和娘娘都乐意的。”</p>
她骑着高头大马离去。</p>
毛学士道：“想不到啊想不到。”</p>
他叹道：“再想不到当年那上课打瞌睡的小殿下，如今变成这样。”</p>
毛郎中袖手，赞道：“举止翩翩，不拘形迹。亏得是个女郎。”</p>
毛学士亦叹：“亏得是。”</p>
若是谢家的郎君有这般气度，怕是缩在逍遥侯府里也没法善终了。</p>
谢玉璋回到公主府，林斐正在教嘉佑打络子。</p>
谢玉璋惊奇：“嘉佑竟学得会？”</p>
林斐无语：“当谁都跟你似的？学什么都没耐性。”</p>
当年谢玉璋打络子，热度超不过一炷香，等那许多丝线在手里纠结成了一坨，她就没兴致了。</p>
“我们嘉佑啊，可有耐心了。”林斐夸道，“比她姐姐当年强百倍。”</p>
谢玉璋讪讪。</p>
嘉佑听见“姐姐”这个词，抬眼看了谢玉璋一眼，又垂下眼去。</p>
林斐问她：“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又怎么这时候才回来？”</p>
谢玉璋道：“哎，我给陛下跑腿出力去了，累死了。”</p>
待知道河西郡主的情况，林斐叹道：“这位郡主不知道面对陛下又是什么心情呢？”</p>
河西郡主本该姓霍，出自凉州霍氏，是河西数一数二的著姓。如今，这个姓氏整个都没了。</p>
不比许多世家在某些特定时期或收敛或避世，等着以后翻身。霍氏和王氏被李固杀了个干干净净，已经从世间彻底消失了。</p>
“万幸她那时候小，应该记不住。”谢玉璋道，“她既跟着母亲生活，还是受母亲影响大。咱们李娘娘在宫里呼风唤雨，舒坦得紧，我看不会叫河西郡主对霍家生出什么追思的。”</p>
烛光匕影的迷案真相，只有河西的一些当事人才知晓，因为涉及李珍珍的夫婿、河西郡主的父亲，没有人会把真相说出去。</p>
众人只知道在河西之乱中，霍王二家站了李二郎，因此被李固灭了满门。李固也因此有凶戾之名，被诟病为杀性过重。</p>
林斐在谢玉璋府里用了晚饭，两人哄着嘉佑回房。</p>
林斐握着嘉佑的手，问：“今天可以自己睡吗？”</p>
谢玉璋不忍，想说话，林斐以目光止住了她。</p>
嘉佑沉默良久，点了点头。</p>
林斐很高兴，夸了她，又道：“值夜的人便睡在脚踏上，你害怕了便喊她。”</p>
谢玉璋送林斐到大门口。</p>
林斐道：“珠珠，升平十二年你做了那个梦，也是夜夜惊惧的。可你自己走出来了。嘉佑也一定能走出来。”</p>
谢玉璋这些年，已经渐渐将从前那些阴霾的情绪都抛到身后了，已经甚少再露出难过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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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夜色里，她的眼睛流露出悲伤：“可我希望，她能走得更轻松一些。”</p>
林斐道：“你尽力了，福康的事不是你的错。”</p>
谢玉璋点头：“我知。只是……”</p>
“福康她，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p>
待送走林斐，谢玉璋还是又去了嘉佑的房中。</p>
“这个给你。”谢玉璋又拿了数颗夜明珠出来，以半透明的纱囊装起来，放进嘉佑枕头侧面的小抽屉里。这袖珍小屉本来是用来放香丸的。</p>
“若晚上怕了，就取出来，就更亮了。”谢玉璋摸着嘉佑的头说。</p>
第二日，谢玉璋带着毛郎中的夫人入宫去见李珍珍。</p>
不想崔邓二妃都在李珍珍宫中。听得她来，李珍珍笑吟吟地道：“快请。”</p>
二女目光都朝门口投去。</p>
那女子肌光胜雪，身姿轻盈。</p>
穿的衣裳明明不是时下的流行，却没人会觉得不对、不好。只因不管什么衣裳穿到她身上，便都好看。她根本不需要追什么时兴。</p>
崔、邓二妃都相信，很快，云京就会流行起这种贴身、飒爽的剪裁风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