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已经亡了，她已经不再是什么公主，什么殿下。却还有这样一群男人忠肝义胆，对她不离不弃。</p>
起初不过是……在他们身染疫病部族却正迁移时，她没有像胡人贵族抛弃生病的奴隶那样抛弃他们，赐了药，还令郎中务必要医治好他们，而已。</p>
其实，她何曾知道过他们叫什么名字。职衔最高如王石头，不过一小小火长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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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过是，不愿意这些从故乡随她来的人们，死一个少一个。</p>
后来，她和林斐在逍遥侯府里，把这些名字一个个都写下来，一遍又一遍。</p>
在心里，记到熟烂。</p>
不能忘，也忘不掉啊。</p>
林斐蹙眉：“殿下？”</p>
谢玉璋惊醒，抬眸看了林斐一眼，笔尖舔了舔朱墨，将“王石头”这名字圈了起来，注：提为校尉，为马建业副贰。</p>
李阿大圈起来：提为旅帅。</p>
赵牛娃圈起来：提为旅帅。</p>
钱富贵圈起来：提为队正。</p>
……</p>
林斐惊讶地看着谢玉璋圈了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不假思索的模样，仿佛她认得他们似的。</p>
那……怎么可能。</p>
这份名册送回了有司，负责的官员看过后颇为惊讶。公主既索要名册，会对宫人名录有所变动已在预料之中。没有料到的是，公主的手竟然伸到了护卫队中。</p>
官员不敢拿这事去打扰皇帝——今日里消息传出来，南边又有百夷的土司作乱，皇帝的心情十分不好。</p>
这官员便去请示太子。太子也惊奇谢玉璋竟然会插手卫队的人员变动，但他还是表态：“她要怎么弄，都听她的，这毕竟是将来要跟着她的人。”</p>
官员领命而去，太子回到东宫还跟于氏奇道：“珠珠竟插手卫队的事。”</p>
于氏心细，道：“或许是杨家的意思呢？”</p>
杨家是谢玉璋的外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会为她奔走亦在情理中。或许谢玉璋提上来的那些人是杨家安插进去的也说不定。</p>
太子深觉有理。</p>
杨家自然为谢玉璋奔走了。</p>
勋国公夫人进宫，告诉谢玉璋：“为你找的家令名叫袁聿，原是你舅舅的门客，他愿意随你去。几个账房也都是咱们的人，好好替你管着你的资财。”</p>
谢玉璋苦笑。这位袁先生，也不是没有才华，只是到了那边还没有半年就因为水土不服的急症而死了。</p>
她只能道：“好。”领了舅家这份心意。</p>
前世太过没有主见，也不懂经营。在草原跌跌撞撞多年，才学会了很多。那时候跟着她和亲过去的人已经散了很多。有些死了，有些在部族战乱中被别人掳走，有些会钻营直接投靠了旁人。</p>
总之，等她和林斐学会如何抓紧资财、拢住人心的时候，已经太晚。</p>
待勋国公夫人离开，谢玉璋将她记得的几种北地易发、易要人命的病症默了出来，交给林斐：“拿去给太医令，叫太医院给我准备药材的时候这些要多多备着。嗯，跟我去的那个太医叫包重锦，叫他把招募来的郎中们都集起来把这些病症好好过一过，熟悉一下，到时候别抓瞎。”</p>
她心思越发细致，竟连这些都能想得到，且越发地有主见。林斐惊叹欣慰，领命去了。</p>
谢玉璋叫人将寝殿的槅扇都打开，她歪在大坐榻上望着中庭草木扶疏。</p>
只觉自己将能做的都做了，后面的，听天由命吧。</p>
却有宫人进来禀报：“康乐郡主派人送了东西来。”</p>
谢玉璋怔住。重生这么些天，竟然将这位堂姐忘记了！</p>
实在是，康乐郡主谢宝珠以前便跟她并不亲近，而且对谢玉璋来说，她……早已经死了。人死了就是这样，渐渐地便在记忆中淡去，容貌姓名都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p>
她吁了口气，道：“让人进来说话。”</p>
来的人是谢宝珠身边的姑姑，送来的是谢宝珠给谢玉璋的添妆。</p>
“大虎姐姐最近身子可还好？”</p>
寿王府的康乐郡主谢宝珠，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卧床。为此，她的母亲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大虎，盼着能将她带得健康起来。</p>
“托公主殿下的福，郡主近日都没什么大碍，晚间还会在园子里走走。”姑姑回道。</p>
能出来走走就是谢宝珠最好的状态了。谢玉璋轻叹，对那姑姑说：“你回去跟大虎姐姐说，今日太晚了，我明日里去看她。”</p>
那姑姑原以为会见着一个愁云惨淡的宝华公主。她倒也听闻传言，说宝华殿下这次极有公主的担当，她是撇撇嘴不信的，不料今日见到，传言竟然是真的。都要嫁到那种地方去了，竟也不哭不闹，看起来竟颇有威严，令她不敢直视。</p>
林斐从太医院回来复命：“太医令叫你放心，这些他们都想到了，已经在备。”</p>
谢玉璋嘴角扯扯。前世可没这待遇，她哭得皇帝和太子都烦了，俱都躲着她。上面这态度，自然影响了下面办事的人。一切待遇都是符合规格，但说有今世这般贴心、细致，那是没有的。</p>
谢玉璋告诉林斐：“今个大虎姐姐谴人送了添妆来，明日里我去看看她。”</p>
林斐只“哦”了一声，没有表态。</p>
谢玉璋微微一笑，知她在想什么。</p>
一个常年病弱，成日里卧床的人，自然脾气性格不会太好。谢宝珠称不上乖戾，但也决不可亲。</p>
这样的她，在李固的后宫里，是怎么样应付一干人等的？</p>
李固，又是怎么对她的？</p>
谢玉璋想起了从前那些零星听来的闲言碎语……</p>
听说，陛下颇宠谢才人。</p>
听说，谢才人眉眼，与那个宝华公主有五六分像。</p>
呸，哪还有什么公主，一个三嫁乱了人伦的女人罢了！</p>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本章掉落红包，别跳，留言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