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裴南秧并不着恼,她上前一步,恭敬有礼地道:“郭老爷,我今夜有急事要去成汉,可码头那边被封了,实在无法乘船离开。我听别说您在津安渡口有一艘画舫,所以冒昧前来打扰,不知郭老爷可否……”
“不可。”
她的话音未落,男人便冷冷开口,不留一丝余地。
裴南秧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筚路褴褛的衣摆,面色了然地掏出了几片韩砚清给的金叶子,低声说道:“郭老爷,麻烦您行个方便,派人送我去一趟津沿河对岸,船费都好商量。”
男人回过头,眼神尖利地扫过裴南秧凌乱的鬓发和破败的衣角,冷笑道:“姑娘,虽说我郭然平生最爱的东西就是金子,可我最怕的东西就是麻烦。我看姑娘礼数周全、进退有度,必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可现在却缊袍敝衣、妆容狼狈;不仅如此,姑娘只身一人、风尘仆仆,想是刚到长平,可眼下却这般急切地想要离开,必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所以你说的事,我爱莫能助。”
裴南秧闻言没有反驳,她眉头紧锁,心一横,将整整一袋金叶子全部递了过去,沉声说道:“这些全部给你,够十倍的船费了吧。”
“姑娘,既然你这么爱拿金子说话,”郭然轻晒一声,下巴朝着寿石的方向抬了抬,言语间满是嘲讽:“这块寿石大概值一百两黄金,我是生意人,姑娘只要拿的出比这更值钱的宝贝,我就帮你这个忙。”
绝望顿时像潮水一般汹涌而上,一百两黄金,这分明就是搪塞她的借口。裴南秧犹疑了一瞬,目光微沉,将手缓缓挪到前襟的位置,不着痕迹地摸向了韩砚清留下的匕首。
“怎么?姑娘是想动手吗?”郭然好整以暇地看着裴南秧,不慌不忙地说道:“若是姑娘想通过劫持我获得乘船的机会,怕是打错了算盘。”
男人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小厮顿时一改唯唯诺诺之态,迅速将少女团团围住。只见,他们各个步伐沉稳、身形轻健,显是习武多年的好手。
被郭然戳穿了意图,裴南秧心眼一转,从前襟中拿出了一块带着体温的油润玉石,满脸委屈地说道:“郭老爷误会了,我本来只是想用这块玉佩换取乘船的机会……”
她的话音未落,郭然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少女手中的玉石,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是一只由血玉雕琢而成的雀鸟,粗看之下似是展翅的苍鹰模样,骨劲气猛、栩栩如生,玉身泛出的红色光泽更是增添了雄鹰翰飞戾天的孤傲之姿,一眼望去便知绝非凡品。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块血玉?”郭然满面惊异地盯着手中的玉石,不可置信地高声问道。
裴南秧闻言微微一愣,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依稀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了尘封的岁月,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小秧,这块玉佩是娘亲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了。你好好戴上,千万不要拿下来。”
“姑娘?!”
在郭然急切的催促声中,裴南秧猛地回过神,面色戚然地说道:“这块玉是娘亲留给我的。”
“娘亲?!”郭然瞪大了双眼,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你娘亲是不是姓苏,单名一个‘婉’字?!“
裴南秧看着男人激动难抑的模样,眉头不由缓缓蹙起,迟疑片刻后说道:“不,我娘亲名唤念远。”
“念远……”郭然喃喃重复了一遍,眼底划过晕不开的悲嗟之色,急急开口道:“那……你的娘亲现在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娘亲在七年前便已经离世了,”裴南秧强压住心头涌上的悲楚,试探地问道:“郭老爷,您……和我娘是旧相识?“
“算不得熟识,”郭然满面哀戚,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道:“只不过,她是我一位老友的故人。”
还未等裴南秧回应,郭然目光微闪,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夜本来就要乘船前去北周,若是姑娘愿意随我一同去见见这位老友,我便即刻带你启程。“
裴南秧的脑海里顿时一片混乱,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切,可时间却没有给她多问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郭然,语气坚定地道:“好,我随你去。”
郭然闻言微微颔首,扭头朝一个面色白净的小厮吩咐道:“阿轸,马上带这位姑娘去换套和你一样的衣服。”
待得裴南秧被阿轸领入大宅内堂后,郭然眸色一沉,朝着众人高声吩咐道:“都听好了,半盏茶之内必须收拾完马车,随我启程去津安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