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俊晤叹道:“贵派手眼通天,令人印象深刻。孔师妹早年已然说过,宗某当时没有在意。”
听这个意思,是很有些追悔莫及的意思在里面。
王鼎自有一番打算,闻言摇头道:“宗掌门,决仙门早不是当年的霸道作风,王鼎也从先师的事情上学到不少,刚才我们说的,只是施以援手,不会再多求一分一毫,这句话现在也还是一样的。”
秦星伦也站了出来,扶起宗俊晤,温声道:“宗掌门私下对决仙门有大恩,于公我们两派互为犄角,在下早年求道,也以掌门为半个师父,请掌门尽管放心。”
宗俊晤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孔元香虽然有错,依然是本派长老,我希望能交给我来处罚。”
王鼎摇头道:“宗掌门,决仙门仅是出手平叛,除此之外,寒鸦峰上一草一木,任何人,任何事都和决仙门无关。对贵派长老,宗掌门想小惩大诫也罢,想严加管束也好,都不归决仙门来管。”
广阳州尔虞我诈,哪有菩萨在?寒鸦峰虽然一直持中守成,但是宗俊晤却不是傻子,王鼎越是这么说,他越是不放心,他经验老到,想了想,摇头道:“王掌门为寒鸦峰帮了这么大的忙,还请到正殿叙话,稍做休整。”
王鼎暗暗点头,宗俊晤果然上道,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当众说出来,于是推辞一番,就和宗俊晤并肩一前一后进到正殿中。
到了门口,皮星剑却站住不动了,王鼎笑道:“我这位师兄平身谨慎,为了护我周全,从不懈怠,宗掌门不要怪罪?”
皮星剑堵住了门,宗俊晤敢怒不敢言,叹气道:“同门之间情谊深重,应该的,应该的。”
双方坐定,宗俊晤看着眼前云淡风轻,一派从容的决仙门掌门,心里叹息:大庭广众的时候不露分毫破绽,不留话柄,一味只强调两派关系好;到了大殿又谨小慎微,粗中有细,让金丹修士把住正殿,避免节外生枝;发难的时候偷偷潜入,洞若雷霆,几招就平定了局面。这位只有百岁的决仙门掌门,实在是太不简单了,眼下只盼着他能不要狮子大开口吧。
王鼎虽然看起来不温不火,但是也在暗中留神宗俊晤的动静:先是利用孔元香,借机进到寒鸦峰,现在终于到了这一步,可以借机和对方密谈,不过自己已然胜券在握了,面前的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样很好。
双方各有算盘,都只是一边微笑一边喝茶,正殿中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孔元香伤势发作后,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
王鼎看着孔元香,见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寒鸦峰长老此时双手被缚,嘴角流出鲜血,两眼通红,只是盯着地面,双眸中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鼎心里一叹,想到:成王败寇,决仙门想要翻盘,必须拔掉孔元香这颗钉子,又能怪得谁来?
轻轻放下茶杯,王鼎咳嗽一声,说道:“宗掌门,问一句不该问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到底因何而起?”
宗俊晤其实也不知道,他最早以为是孔元香有意挑衅,但是现在静下心来,又觉得不像,于是把皮球踢了回去:“旁观者清,不知道王掌门怎么看?”
这本来只是个开场而已,王鼎哈哈一笑,也打了一手太极拳:“贵派的内务,我怎么会知道?不知道宗掌门打算怎么处置孔长老?唉,我说起来我们也算有些交情,当年皮师兄金丹大典上,孔长老也曾随喜,因着这一份关系,她上次打上决仙门,我也力排众议,没有追究她。但是谁料得到,这才几天啊,她又和宗掌门打了起来,真是......”
王鼎想严惩孔元香吗?宗俊晤沉稳点头,四平八稳道:“孔元香是本派长老,我身为掌门,就算要处置她,也得焚香祈祷,沐浴斋戒,然后祭告列祖列宗才行。更不要提本派还需要合议一番,恐怕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定下来的。”
他这时拿出了拖字诀,正是老江湖惯用的手段,故意把事情说得无比复杂。
可惜王鼎也不很精明,一听就知道宗俊晤的意思,那你当时出手的时候怎么没有先沐浴焚香斋戒?这一节当然不能说出来,他顺势道:“寒鸦峰万载传承,礼仪庄严,堪为广阳州垂范。只不过宗掌门,我有一言相劝,大家闭门说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宗俊晤沉声道:“请王掌门赐教。”
王鼎起身,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道:“孔长老罪不至死,万不可害了她的性命。”
他掌门之尊,这一跪还得了?不仅秦星伦脸色大变,宗俊晤也急忙闪身,上前搀起王鼎,道:“王掌门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王鼎却不起身,道:“事关本派名声,所以不得不出言相求。”
宗俊晤沉吟道:“这.......为什么和贵派名声有关?”
王鼎道:“孔长老一旦身死,广阳州必定以为是决仙门和寒鸦峰联手杀人灭口,传了出去,我决仙门和魔教何异?”
宗俊晤瞳孔骤缩,脸色大变,这才知道剑已经放在了脖子了,愣了半天颓然坐下。
秦星伦心里击掌赞叹:王鼎师弟果然厉害!
王鼎这一节说的极为隐晦,但是暗暗指出了一个意思:孔元香的事情已经让决仙门和寒鸦峰绑定在一起了,孔元香如果死了,自然会有人说决仙门杀人灭口,但是即便没有死,大家也都会说,这是寒鸦峰和决仙门的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