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祖修璇的算计,把决仙门安插在狂热支持自己的孔元香的眼皮底下,就已经是一步极为高明的妙手,决仙门如何辗转腾挪,都绝无翻盘的可能性。
因为无论决仙门如何想变强做大,都必须去寒鸦山脉以外追寻力量,寒鸦山脉中散修虽多,但是大部分只认寒鸦峰一派,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这些散修都加入决仙门,供奉从何而出?就凭着寒鸦山脉的穷山恶水吗?
所以摆在决仙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必须杀出寒鸦山脉。
但是要杀出寒鸦山脉,决仙门敢不敢在孔元香的眼皮子底下去做?
做了,孔元香一定告诉祖修璇。杀了孔元香,等于通知祖修璇。即便是偷着瞒过孔元香,决仙门也不敢把后方暴露出来。
孔元香就是钉子,把决仙门死死地钉在寒鸦山脉,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她即便不和祖修璇通信,决仙门也没有手段去确认。
想出去,就得绕开孔元香,可是绕开孔元香,就相当于摆明了告诉祖修璇自己的意图,授人以柄。
这其实是一招逻辑上的悖论,也是祖修璇的得意之笔,王鼎和宗俊晤身为掌门,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些。
所以孔元香杀上决仙门的那一刻,王鼎才如此兴奋,才会想方设法的拱火,让孔元香憋着怒气返回寒鸦峰。
在恰当的时机,做了最恰当的选择后,王鼎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天意。
决仙门能不能破局,只在孔元香下一步的抉择上!
孔元香狼狈的返回寒鸦峰,心中极为愤恨。
“滚开!”
一甩袖,迎接她的弟子莫名其妙的当了受气包,孔元香看着他飞了出去,反而更加生气。
“我堂堂一个金丹修士,竟然被王鼎那个筑基期当众甩出去了?真是奇耻大辱!”
她坐在案前,几次想提笔写信给祖修璇,却最终没有提笔。祖修璇自从做了盟主,凡事都只讲公理,绝不徇私,决仙门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图个热闹,把消息放了出去而已,何错之有?
反倒是自己,一声不响就打上门去,决仙门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丢了寒鸦峰的脸面,未必不会被本派责罚。
孔元香一会仰天长叹,一会低头沉思,一会愁眉不展,一会怒气翻腾。
这封信,最终没有写。
这是第二步错棋。事情到此彻底失去了祖修璇的控制。
过了三天,孔元香大闹决仙门的消息传了回来,宗俊晤闻言大怒,要孔元香解释清楚。
他把孔元香带到了祖师祠堂,望着那寒鸦峰历代祖师的灵位,宗俊晤直呼其名斥责道:“孔元香,你身为本派长老,毫无自知之明,二十年来心思浮动,对列祖列宗的训诂一概不察,前次,你竟然独闯决仙门,动摇本派千万年的名声,不忠不孝,真可以称得上是本派千年来最甚!你知罪么!”
“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把你闯决仙门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再罚你向列祖列宗跪地忏悔十年,你可明白!”
祖师祠堂并不大,逼仄而阴暗,只有几根蜡烛幽幽燃烧,孔元香跪在地上,朝上看去,只见越往上,辈分越大,那灵位就越黑暗,最上面的甚至如深渊一般。
她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怒气上涌之间,咬紧了后槽牙,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宗俊晤见状更怒,道:“好!好啊!不愧是和祖修璇一起征讨过决仙门的大功臣!我看你对我寒鸦峰已经没有留恋了吧!要不要我写一封信,看看祖盟主敢不敢收你?”
孔元香乃是寒鸦峰的长老,祖修璇岂有权利处置?这本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道,但是宗俊晤明知故问,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孔元香受了宗俊晤的刺激,只觉得怒火彻顶,她看着宗俊晤道:“你身为一代掌门,只敢屈节降志,苟图偏安,对这寒鸦峰有何贡献?我为了寒鸦峰四处奔波,竟然还有罪吗?!”
宗俊晤怒道:“执迷不悟!列祖列宗早有明训,寒鸦峰永不过问修真界诸派事!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此是本派门规第一条,你从小耳濡目染,竟然一点都没学到处下不争的道理吗!”
孔元香冷笑道:“处下不争是天道,岂能拿来生搬硬套?”
宗俊晤闻言更怒:“天道者,万世之法也!寒鸦峰历代掌门秉持此道,乃成广阳州唯一不曾断绝的最老一派,也是生搬硬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