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烈火城毁了你的家园,掳走了你的族人,所以你......嗯......来投我决仙门?”问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发郎目,穿着一身宽大白色道袍,道袍的正中央是一个金晃晃的仙字。
“正是。小道我临时起意,让掌门和几位长老见笑了。”回答者不卑不亢,站在圆厅形状的大殿中,一边说话,一边不忘点头向周围几位长老致意。
“咳,阁下身负血海深仇,何不找祖修璇盟主?她素有威望,必定不会徇私枉法。”这是掌门右手边站着的一位长老,年纪三四十岁左右,浓眉方口,声音温润和善,一看便知是个谦谦君子,可惜右手齐肩而断,整个右边都空荡荡的,随风飘摆不定。
“这位长老所言固然有理,但是祖修璇岂能保我一世?我深恐孟冠宇辣手杀人灭口,到时候我阖族尽灭矣!想来想去,本想托庇到寒鸦峰门下,做个散修,静待时机,没想到这寒鸦山脉里人人都在讨论贵派,真可谓如雷贯耳,令人神往。”这回答的人自然是七柔子了,他思虑周全,说话滴水不漏,还不忘夸奖几句。
坐在他面前,皱眉看着他的,正是王鼎了。他听说有一个散修一早就来到山门外,说是要想加入决仙门,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本以为决仙门终于能拉到人了,没想到来的却是个烫手山芋。
眼前的这位自称七柔子的道人,如果是涕泪聚下,哀哀求告的样子,王鼎不会觉得奇怪;如果是心丧若死,万念俱灰的样子,那更加合乎情理。偏偏这个人说话有条不紊,举止进退有度,不骄不躁,不温不火,说他是演戏吧,他眼里偶然流露出的悲伤神色是隐藏不住的,要说他是真想报仇吧,这人也未免太庄重了些。
王鼎摸不清眼前这位的城府,秦星伦出言试探,对方也讲的合理,但是决仙门上下不论是谁,横竖都觉得眼前的这位像是有问题。
皮星剑一手按剑,一边冷冰冰的说道:“合理,可疑。”
王鼎突然觉得这位皮师兄结丹后说话是越来越提纲挈领了,吐槽之余,他对皮星剑的结论也甚为赞同,他先说合理,再说可疑,那就是说虽然合理,但是可疑了。
王鼎沉吟再三,七柔子也不骄不躁,就不丁不八的站在那儿,双目微垂,等待王鼎发落。良久,王鼎迟疑开口:“这位七柔子道兄,按理说你身负血海深仇,又不辞辛苦千里寻来,我决仙门断然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只是,呃,只是这.......嗐!明说了吧,我决仙门前几年明里暗里和烈火城斗过几次,每次都落了下风,吃了很大的亏,这烈火城亡我之心不死,我身为掌门,总还是小心为上......”
拒绝别人的话,实在是最难开口的,王鼎面皮毕竟还是薄些,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七柔子安安静静听他说完,缓缓点头,道:“掌门你的顾虑是老成谋国之论,小道极为理解。来的时候,小道见拱星坪下有一小庙,叫白雾寺的?香火不错,信众络绎不绝。小道能否也在山下落脚,建一处道观呢?”
王鼎叹一口气,道:“这倒是无妨,只不过阁下远道而来,总是我决仙门失礼在先了。”
七柔子稽首道:“何错之有?是我自己时运不济,岂能怨天尤人?眼下没有地方歇脚,不也是多亏贵派愿意收留吗?”
看他没有丝毫怪罪的想法,决仙门的几个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多半是此人生性豁达,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话已经说了出去,难道还能再请人家加入自己的门派吗?秦星伦出面周旋道:“以后大家比邻而居,虽然不是同门,但是也可以做个交心的朋友,我们平时在这拱星坪上见不到太多外人,正好可以常去道友那里论论道,这岂不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吗?这样吧,我身为大长老,可以拍板做主,道友的道观,我决仙门来负责督造,这段时间道友先在鄙派盘亘几日可好?”
他这话说的真诚,隐含道歉和补偿的意思在里面,顾全了王鼎和七柔子双方的面子,听起来如春风拂面,极为舒畅。七柔子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张了足足快一年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点,至少自己找到了一处烈火城的触手很难干涉的地方,他疲惫的闭了一下眼睛,道:“如此甚好。”
就这样,七柔子落脚在拱星坪附近,决仙门上下对他既同情又愧疚,花了大心思建造了一处道观,地方不大,极为优雅闲舒,王鼎亲自点头,这道观就贴着灵田种下,平时仅仅是灵田里的冲天灵气也足以滋润普通修士了。
七柔子知道决仙门的意思,这门派虽然谨慎了些,但是确实算得上正派,也就安心住了下来,他亲笔题字,把道观命名为《八顶观》,出自他自己写的道诗里的“八卦飞云疑坐忘,六爻肃顶是机息”一句。
他住下后没几天,王鼎就亲自带着秦星伦、皮星剑和蔡灵霏登门拜访,这是决仙门首次正式以同等身份对外交流。掌门带着最有威望的大长老秦星伦,这是辈分上的礼仪,皮星剑和蔡灵霏分别代表一文一武,这是职能上的礼仪,如同和别人握手,把两个手都伸出来表示诚意一样,王鼎这是带着象征决仙门整套体系来拜会七柔子的。
七柔子虽然本体是个妖修,但是极为通达礼仪,王鼎四人的意思他立刻明白了,受宠若惊之余,立马亲自为王鼎四人倒茶,殷勤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