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年的迁徙,秦家已经积累了相当深厚的“经验”。
每天早上,大部分人会收拾行装,把东西都整理分类好,然后有专人驱使搬运傀儡一一编号分类。秦家会派出三四个小分队,他们是前驱的哨兵,都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一方面探索路径,一方面遇到危险提前示警。
按照做饭,整理行装,打扫痕迹,清点人数这四件事,秦家的整个迁徙队列会均分为四个部分,每个部分做的事情都不重叠,这样可以保证最大效率的运作。
等到吃过饭以后,队列就会整装上路,这个时候又会留下两个小分队在后方压阵。同时会允许自愿组成的猎人小队出发。
队伍里面,妇女们一般在队前端,青壮年在尾端同时负责驱赶牧群,中段是老人小孩,还有首脑和负责护卫的修真者。
经过这种严谨的安排,作为负责人的王鼎每个早上都能准确的收到一份报告,涉及到每天的人员、物资的增减,器械的损毁,牲畜的消耗等等,一应俱全。
最初的五年王鼎和皮星剑护卫的时候,秦家并没有足够的牲畜,导致普通人经常吃不到肉,还时不时有掉队的老人小孩,搞得王鼎和皮星剑不胜其扰,每天都要巡视飞行好几次。没想到过了两年,局面竟然大有改观,王鼎颇为好奇,专门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令狐星远在担任护卫的时候想出的一整套方案。
不过可惜的是,令狐星远虽然对行军颇有想法,但是没办法整理人心,他后面几个月的时候并不清闲,一直在努力试图处理“黑龙会”的事情。
说起来,哪一个名门望族没有几个纨绔子弟呢?秦家的家底丰厚,路上虽然辛苦,但是人口出生可从来没有停过,这帮新出生的小孩子从小没有条件在稳定的房舍里生活,性格跳脱,有几个到了叛逆期的,更是索性搞了个小小的帮派,每天在队伍里到处乱窜,老人们管不住他们,妇人们也拿他们没辙,秦家族长已经行将就木,觉得是自家对不起这些孩子,心中有愧,所以也多有袒护。
这群孩子每天吃饱了饭,要么去故意惊扰牲畜,要么偷金摸银,摸到值钱的东西就也不爱护,有时候随手就扔了,个把缺德的,还到处拉屎撒尿,搞得整个队伍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令狐星远是个细心的性格,但是又有些娟秀,虽然年龄都七十多了,实际上从来没见过几个小孩子,心性也还是少年模样,对这群“同龄人”毫无办法。
王鼎新官上任,黑龙会的几个小头目商议一番,先消停了几天,观察他的行事风格,却不知道王鼎也在暗中观察他们,双方偃旗息鼓了半个多月,黑龙会的终究耐不住寂寞。这日,王鼎正在队伍中和老族长品诗论墨,突然听到队伍闹了起来,过了一会有人来报,说是羊群受了惊吓,四散而逃。这件事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干的,不过王鼎本来就有了准备。
他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已经心知肚明领头的是谁,这次得了机会,御起飞剑就去抓人,打定主意不看老族长的面子。
那几个小头目赶走羊群,正在得意,结果不防被人从上面一把抓起,来不及说话,王鼎抓着他们的衣服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直接吐了起来。王鼎不依不饶,拿出了桃花殿训诂的功夫来,拿出一把亲自雕刻好的戒尺,就站在云头上,把几个小头目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pi股。
这群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打,人在天上又颠倒,结果第一次当众呕吐,紧接着羞愧交接,又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的涕泗横流,当真是又惊又怕又累,折腾到最后连叫骂的力气都没有了,王鼎一句废话都没有,打完了人,直接扔回到队伍中段,自有其他人出面照顾。
自此以后,几个小头目再不敢惹事生非,王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交代,这冷面阎王的手段让整个秦家都为之侧目,但是只是表面上压服了黑龙会,实际上连秦家的老族长都相当生气,觉得王鼎处罚太重,私下里更偏袒黑龙会了。
不过,队伍倒是没有了内乱。
队伍开拔,一路果然和令狐星远所推断分析的一样,沼泽shi地越来越多,雨林越来越繁茂,在雨林中猎人小队容易失散,不能走远,王鼎索性改打猎对钓鱼,顺便改善了一番秦家的食谱。
这天,经过一处大湖的时候,突然水里出来一头妖兽,乃是一只银环裂地鳄,实力在筑基和练气之间,有的活的久些,甚至需要三五个筑基修士联手才能击败。
王鼎正闲出个鸟来,见到这头由鳄鱼演变而来的妖兽,颇为手痒。拔出青木归元剑,和妖兽战作一团。
秦家立马整理队列,分出几十个手持弓弩的壮汉,在远处遥遥瞄准,随时准备支援王鼎。
这银环裂地鳄,身上有一圈一圈的银色环形图案,除了咬合力惊人外,甩尾的力量也特别强,所以名字里有裂地二字。不过此鳄善于水战,不善于陆战。在陆地上行动比较迟缓,不能快速的进攻,但是鳄类的防御非常出色,趴在地上徐徐退回湖水中,王鼎几次出手都不能击破他布满银环的表皮,只能任由他退回湖水中。
既然亲自出手都不能斩除妖兽,那此地对凡人的威胁就很大了,秦家连夜赶路,想离开这个湖泊。
队伍立刻开拔,好不容易花了三天时间离开。王鼎刚刚喘过一口气,前队又传来消息,这是一片湖区,大小湖泊沼泽不计其数,极难前进。
果然,不出半个月,路过一个大块沼泽的时候,王鼎和秦家族长都傻了眼。
这里竟然是一个银环裂地鳄的群居区.......
王鼎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仅仅是看到的银环裂地鳄,就有足足十一只,这群鳄鱼要是一拥而上,他就算练出三头六臂来也抵挡不住。
如果是江星夷,肯定会带队绕路,如果来的是皮星凝,可能会直接向师门求助,如果是皮星剑,可能会冲进去不管不顾的浴血奋战一番,如果秦星伦,可能会组织凡人一起帮忙,群策群力。就算是最细心的令狐星远,可能也会想方设法周旋一二。可是王鼎不同,他和这几个师兄弟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在桃花殿曾经饱读过很多书籍,他遇到难题,喜欢另辟蹊径。
银环裂地鳄在陆地上几乎不能移动,王鼎绕开他们的栖息地,在沿途用万木决化出一大片巨大的树林,这片树林隔在了栖息地和行进路线中间,那些银环裂地鳄天性使然,喜欢浅滩shi地,不愿意轻易进入森林中,整个秦家队伍仅仅稍微绕了一小段路,就安然离开这片凶地。
经过这件事,秦家族长对王鼎的手段大为佩服,对他赞不绝口。
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三个月,王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遇到不能击败的就用计谋,遇到能击败的就尽数斩杀,手段阴阳并济,那些战利品也价值不菲,不仅如此,甚至渐渐的对大道的体会都有了些增加。他这才明白了修士喜欢历练的原因。
不过这一年注定不会平静,王鼎不知道的是,烈火城派出的筑基期高手已经在前路等候他多时了。
从地图上看,离开这片沼泽,就会经过一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因为有天然的云雾瘴气,人迹罕至,所以经常有妖修在这里占山为王。
孟冠宇一开始设想的不错,选一个妖修在路途中出手,确实是把嫌疑降到最低的方法。可惜司空狮已死,他这次派来的义子名叫孟凯封,此人做事风格和司空狮的大有不同。
云雾中,一个洞府内,孟凯封在此地已经布置了有好几年的时间,周围的妖修等级不高,都没有灵智,和他打了几次以后,就本能的给他让出了一大片地盘。
平时起居都靠一些傀儡搬运,孟凯封即使是在修炼中,也能做到随时警惕周围的情况。
一个传讯飞剑停在洞府门口,孟凯封立马跳起,拿着信细细读了起来。
“终于来了啊。”他的眉眼长得极为凶狠,脸上大小伤疤极多,那都是他为烈火城立下的军功的见证。
在诸多义子中,烈火城城主孟冠宇挑选他,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一,孟凯封是从烈火城最底部摸爬滚打出来的,早已经被烈火城洗脑,经常以命相搏完成任务。
第二,孟凯封的战法有两种,他擅长使用一种弯刀,既可以在远处御起弯刀,无声无息的划过敌人的脖子,也可以在近战中大力劈砍,划破敌人的护体真气。
第三,他喜欢伏击敌人,特别会占据地利的位置。
可以说,除了最擅长暗杀的孟凯复外,孟凯封是孟冠宇手下另一个擅长杀人的义子,而且他更全面些。
烈火城其实是一个庞大的战争部队,每个孟冠宇布置下去的任务,都会有极为精密的分工,情报人员和作战人员互不干涉,各行其是。这几年,烈火城针对秦家的队伍,做了相当多的功课,霍钧安排的六个弟子每个人轮流护卫一年的计划,也被烈火城推断了出来。
按照时间的规划,他们确定在第八年和第九年出手,但是第八年负责护卫的是传说中和霍钧关系最为亲密的王鼎,和第九年的皮星凝相比,击伤王鼎甚至击杀王鼎的收益,明显是更大的。
如果王鼎死了,霍钧过于伤心,很可能会迁怒于别的门派。自然,烈火城在转嫁栽赃这部分也做了相当多的功课。
话分两头,几年前的时候,万玲儿得知司空狮的死讯。
但是司空狮实际上只是她派出去的一个傀儡而已,她的一部分神识附身在司空狮的身上,司空狮死了以后,对她的神识也造成伤害。
神识受伤恢复起来是最慢的,她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出关以后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她不敢耽误,匆匆找到司空狮出事的地点周围查探了一番,只见芳草萋萋,司空狮的尸体已经化为白骨了。
细细的查探了一番,万玲儿暂时判断司空狮没有暴露,但是她又不太放心,决定跟进一下司空狮当年负责的任务。
说巧不巧,她查探到秦家队伍的时候,恰好是令狐星远在负责,令狐星远早年在点星观修炼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儿。但是这次万玲儿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指挥队伍,一袭白衣,唇如激丹的样子,心头竟然忍不住的小鹿乱撞。
偷偷的跟着星远好几个月,她越发喜欢令狐星远,索性偷偷出手帮他摆明了一些麻烦。还顺便查探了一下前面的路径,以她的金丹修为,那烈火城的孟凯封如何能躲得过她的查探?不知不觉就暴露了出去。
最后,星远任务完成,万玲儿少女怀春,不敢露面。万般不舍之下,又生出了爱屋及乌之情。
王鼎刚刚踏足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就触发了万玲儿留下的禁制,一个传讯飞剑突然从某处岩石中飞了出来,王鼎信手拿过来,打开一看,万玲儿竟然把孟凯封的根脚写的一清二楚,还画了几个图,把孟凯封精心设计的几处伏击地点都标注了出来。
孟凯封做梦都想不到,只是因为万玲儿看了令狐星远一眼,自己就要受到无妄之灾。王鼎也以为这是某个前辈高人留下的,压根没想过会是个女前辈留下的信,他慎重的把这封信转呈给霍钧,然后又写了一封自己的亲笔信,言明既然已经识破计谋,自己已有办法解决,请霍钧不要亲自出手,只当做是一次历练。
霍钧收到这封他的亲笔信,甚为欣慰,对秦星伦说道:“我家的王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秦星伦有些不放心,问道:“师尊,要不要派人手过去照看一下,修士斗法,难免有一些意外情况,万一王师弟失手怎么办?“
霍钧听了以后,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修真界的这些风雨,迟早要吹打到你们的,别人能早早经受吹打,难道你们几个就不能被提前吹打吗?”
孟凯封趴在一处山坳中,仔细的打量着扎营的秦家队伍。
秦家晚上吃完饭以后,会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纵酒闲聊。然后才去休息。
他观察到,王鼎是个很尽责的守护者,他会在秦家休息以后,在营地的周围五里范围内巡视一番,每天如此。
“可惜,你这个谨慎的习惯会害了你自己。”孟凯封默默的说道。
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然后在王鼎巡视的时候,轻轻的给他一刀,如果运气足够好,这一刀会划破他的喉咙。筑基期的修士被划破了喉咙也一样会死,而且还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孟凯封手上的好几十条人命总结出的经验。
王鼎也在等待,他本来没有深夜巡视的习惯,很多妖兽都是昼伏夜出的,晚上出去不是摆明了找不痛快吗?但是看到了那封匿名信以后,他将计就计,立马修改了自己的习惯,伪造出每天都要巡逻的样子来。
孟凯封久经杀阵,经验丰富,和这种人争斗,至少要先保证他会松懈,这样才有机会占据主动。否则一旦陷入他的安排,很可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会送命。
这个山坳是地图里标注好的伏击点之一,在修士飞过某座山峰的时候,那个山峰的阴面有一个看不见的洞穴,孟凯封会从那里祭出自己的法宝“血雨弯刃”,然后无声无息的靠近目标,划破目标的喉咙。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筑基期的神识非常弱,很难离体查看周围的情况,修士一般还是靠着眼睛去看,耳朵去听的,只不过视力听觉自然是远胜于常人罢了。
篝火渐渐熄灭,人群不再喧嚣,整个营地陷入了沉睡中。
果然,过了一会,有个身影从营地中飞了出来,自然是王鼎无疑。
可惜了,他选择了一个距离孟凯封最远的地方,兜兜转转的飞来飞去,孟凯封看他细细查探,东探探,西查查,却始终不朝自己这边飞来,不觉焦躁起来,手心见汗。
只见王鼎又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检查完了某块区域,终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孟凯封立马提振精神,用力握着自己的弯刀,全身肌肉紧绷,汗水一滴一滴的淌下都不自觉。
“再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转身,只要转身我就能出手了。”
他紧张的计算王鼎的飞行路线,气贯全身。
如他所愿,王鼎飞到这个山峰的时候,突然不再兜兜转转,竟然直接背朝着他,笔直的往另一边飞去。
天赐良机!手中灵力骤然爆发,血雨弯刃闪过一丝血腥的光芒,凌空旋转起来。
“去!”孟凯封低喝道。
弯刀在夜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痕迹,之字形快速接近目标,速度极快,但是不发出一点声音,正是孟凯封得意的暗杀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