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短暂地走了下神,她觉得,陈斜说这话的时候,估计是想到了他妈妈。
但她并不打算刻意说点什么以示安慰,因为她知道,陈斜能迅速自我整顿,过伤的情绪,在他那里停留不了太久。
她料想得没错,转瞬陈斜已经拣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天还是你爸来接你”
“嗯,一直到放寒假。”
“行吧。”陈斜点点头,又问,“选文选理决定好了么元旦假期回来就要交表了。”
何缈顿了顿。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她心里的天平有明确的偏向性,但因为眼前这个人,因为那些讳莫如深的心思,她已经摇摆不定有一段时日了。
她忍不住想,他会做什么决定,他在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像自己一样,会因为考虑到另一个人而陷入纠结。
于是她侧头问他:“即便我们选择了一样的,是不是还是有可能不在一个班”
这句话刚落地,陈斜似乎也愣了下。他低下头,和她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顶层,21班有人在唱光良的童话,很简单的一首歌,但因为唱的人太激动,直接给唱劈了嗓子,破音横空而出,和教室里哄堂的笑声一起传遍整个走廊。
陈斜抬了抬下巴,朝通往天台的那隐没在视线后的半截楼道示意:“要不要上去坐坐”
那是地下小情侣们偷偷摸摸幽会的地方,暧昧得很。
何缈敛了敛心神:“好啊。不会有人吧”
陈斜笑了,笃定道:“不会。”
“你怎么这么确定”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在教室里玩明面上的暧昧。”
这话和他们现在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缈的表情顿时有点挂不住。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陈斜先一步大喇喇地上了几个台阶,站在通往后半截楼道的拐角处回过头:“真没人,上来吧。”
何缈很想叫陈斜闭嘴,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她顶着一张五彩缤纷的脸,低着头往上走。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何缈一抬头,就看见
陈斜开始脱衣服,她吓一跳:“你干什么”
她的表情太绷着,陈斜没忍住想笑:“地下凉,给你垫着。”
何缈松懈下来,在离自己最近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你穿上吧,本来就穿得少,回头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行。”陈斜把脱了一半的外套归了位,在她身边坐下,一开口,就进入了正题,“文理科的事儿,我是这样打算的,回去抓个阄,结果怎么样就不告诉你了,怕左右你的选择。”
何缈看向他,嘴巴张了张:“你”
然而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陈斜太直白了,他这句话,等于是把她的心思赤裸裸地摊到明面上了。
陈斜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脚下一级级往下的台阶:“你心里肯定有所偏好,大胆地去选择它,不要被任何别的东西左右。”
也不知何缈听没听进他的话,她突然问:“你会选理对不对”
陈斜挑了挑眉:“你怎么想的”
“直觉。你数学好。”
“文科也可以学数学啊。”
何缈没吭声。
“说了回头抓阄,抓到哪个就哪个。”
“真要这么草率么”
“我这破烂成绩允许我草率。”陈斜五分郑重五分随意,“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文理都行,所以你的天平一定会倾向于自己感兴趣的那一方。再说了,文理分科,意味着班级会再次打乱,即便我们现在的选择是一样的,也注定没法在一个班,不是么”
是的,文理分科后,学校为了尖中拔尖儿,文理会各辟出一个零班,而这个零班,只有在文理分班考中成绩最优的一批人可以进。
零班里注定有一个何缈,也注定不会有一个陈斜。
何缈:“其实”
陈斜:“所以”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停了一秒后,陈斜先说:“所以你不需要选择,你的路一直都是笔直的,往下走就好了。你还要说你的其实么”
何缈撇开目光,和他的视线错开:“不说了。”
还怎么说说其实我可以不进零班的,我可以拿捏自己的分数,说不定这样我们还可以在同
一个班。哪怕今后我不在零班,我也有把握拿第一。
这样太傻了。尤其在被他打断后,她更加没有勇气说这样的话了。这种话落到任何人的耳朵里,都会认作是说话人的一种牺牲,倘若今后一切都好,两人落了个好的结局,倒也罢了,可万一呢,万一今后一人独木桥一人阳关道,那时候回过头来看现在的选择,也许就是旁人眼中的笑话。
林素梅说得对,她没有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张扬轻狂,她畏畏缩缩、思前顾后,遇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给自己圈一片舒适区,偶尔一个冲动来了踏出去一只脚,悬崖勒马之际却又强迫自己收回。
她安静着,懊恼着,自我矛盾着,看着前方的一格小窗口,神色怔怔。
白日里一直在下雨,到了夜间,却出了一弯月亮,恰好被框在那一格污渍斑驳的小窗口里。
陈斜也看了那月亮一眼,然后打破寂静:“小朋友,问你个问题。”
何缈抬眸,月牙似的眼睛跟着皱起的眉一起动了下:“我不是十岁以下,你别叫我小朋友了。”
“”
陈斜默然片刻:“我这么正经和你说话,你却计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