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满嘴羊肉,含混不清地说道:“只有落魄书生,才会心怀愤懑,才会对现状如此不满,才会如此仇视官吏。”
“真正混进了体制内的人,是不会端起碗吃肉、丢下碗骂娘的。闷声发大财的人,就是他们。”
西门庆知道张择瑞这种人的牛脾气,不说清楚他不会罢休。
于是给他讲解道:“那人虽说落魄,可多年养成的气质还在。而且谈吐不凡,一举一动皆有气度,一看就是曾经有过功名的人、曾经是人上人,曾经骄傲的像小公鸡似的。”
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可以称为白衣秀士,梁山首领王伦就是。
但有了秀才功名,当然才能更骄傲啊,好比吴用。
在一帮梁山好汉面前,吴用他才有存在感、优越感,才能感觉自己有用。
大冬天的扇鸟毛扇子,那是相当的会装逼:咱是文化人!
出口就是:学生,吾,余,小生,末进,晚生……
林冲当禁军教头咋了,了不起吗,你有资格自称学生么?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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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择瑞道:“既然他是秀才,衙役们如何敢拘他?”
“唉,他定是羞愧,觉得自己丢了读书人的斯文,刻意隐藏了身份。他不戴纶巾,不出示文碟,衙役如何知道他是秀才?”
西门庆安慰张择瑞道:“放心,他是昨夜被拘,那茶楼掌柜还不知道呢。今日茶楼掌柜接到消息,定然会去保他。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去他的茶楼说书?”
张择瑞还是不放心:“若是茶楼掌柜不愿意去保他呢?”
“那也简单。他一见行刑的架势,还不会拿出文碟表明身份?”
西门庆道:“衙役们一看,完了拘了一位秀才爷,还不吓个半死?说不定还送他几两银子,免得他闹事。”
“哼!”
张择瑞气呼呼的道:“若是我,定然是要去找知县大人讨个说法的!”
西门庆摇摇头:“说法?衙役定然会丢了差事,还有可能会充军流放。但说书先生他诽谤朝廷,功名也是会被革除的。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最终衙役与说书先生都不吭声,悄悄地和解,这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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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小铃铛红肿着眼睛送来一堆衣物。
却是素素与小铃铛,点着松脂火把加油灯,花费了两天一夜,为张择瑞赶制出来的秋衣!
西门庆不禁有点吃味儿:自己洗个脚,都得抹黑数脚指头。
脚丫子洗没洗干净,全靠感觉加自觉,怎地替别人缝衣,却如此奢华?
竟然舍得点油灯,岂有此理!
那油灯里,分明就是烧的本少爷的油脂嘛。
“少爷,素素姐说,张公子指不定哪天就会启程,因此得加紧缝制。”
小铃铛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脸不服气的看着西门庆道:“连少爷你的新衣,都耽搁了,气死我啦!”
嗯,还是小铃铛体贴人,这个月得给她加赏钱。
张择瑞闻言,赶紧对小铃铛道:“这位姑娘,替我向素素姑娘道一声谢。此等厚意,我定当铭记在心。”
小铃铛噘嘴:“谁稀罕你谢不谢、记不记的!”
“还不是素素姐,看在你是我家少爷的朋友份儿上。素素姐说了,不能丢了西门少爷的脸面。”
小铃铛连珠炮似的说道:“少爷,好在你给素素姐保管的银子足够多。今日我就上街,买一匹顶好的绸子,给少爷你缝新衣好不好?”
西门庆道,“不急,我挺喜欢穿这身旧衫的。新鞋硌脚,新衣掉色,旧的好,旧的合身,旧的有感情。素素怎么不来送衣服?”
“素素姐说她眼睛像兔子,好丑。躲在灶房里做饭呢。”
“咦……”
小铃铛熬了夜,反应迟钝了不少,又想起来一茬,问道:“少爷,你哪来的如此之多的银子?”
西门庆指指上房,意思是公孙胜给我的。
西门庆只能在便宜老爹面前,扯倒腾蛐蛐儿;在小铃铛面前,推托是那位法术高明的道长给的。
反正小铃铛、素素,包括西门亮,都特别敬畏公孙胜,哪敢去求证真伪!
小铃铛毕竟年幼,知道少爷经常教那位道长几招变戏法、道长也时常提点西门庆的武功。
二人之间别的细节,小铃铛也不清楚,倒是知道那位道长,真是挺能赚钱的,也就没起疑心。
撒了一个谎,就会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谎言越多,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越大。
迟早会穿帮。
是得考虑一个好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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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