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茄有一种被戳破心事的感觉,垂下眼,也不说话。
杨永瀚笑道:“你们谁能瞒过我的眼睛。”
你们
除她还有谁
杨永瀚拍拍旁边,“来,坐下,正好,我也有点事跟你讲。”
向茄心再次悬起,依言坐下。
杨永瀚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垃圾桶里,开始说。
“我和加礼他爸,也就是现在华振集团的老董,我们是战友,退伍回来以后,我继续画我的画,振良下海。”
差距就是在那时候拉大的,但一起在部队里训练过的战友感情不一样,那是一辈子的革命友谊,所以当骆振良一电话打给杨永瀚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帮他这忙。
并且之后顺理成章的收骆加礼做徒弟。
“加礼从小就对艺术有天赋,那时候才两岁多一点我去他家,他还这么小一点儿,”杨永瀚用手比比,“我给他买的颜料盒爱不释手,我开玩笑说这孩子以后可以跟我学画画。”
没想到一语成谶。
“但振良不想让儿子走这条路,朋友和儿子不一样,作为朋友,他能全力支持我的事业和抱负
,但是儿子,是要继承他未来。在振良和他老婆眼里,加礼和他大哥比起来,差的太远,不学无术。”
杨永瀚说渴,倒杯水喝完,不紧不慢继续道:“你要是有兄弟姐妹,就会懂这种感受,就算是再公允的父母,也无法做到一杯水端平,更别说,加礼在他爸妈眼里是没有办法继承家业的。”
“他们一心培养大儿子,差不多把加礼放养,在那样一优渥的家庭,不被父母重视,上面还有一各方面比自己优秀出众的哥哥,这小子没长歪,也只能说是本质好。”
“还有一原因也是,加礼的大哥,是很不错的榜样,他和加礼的感情非常好,也是他一直支持加礼的爱好变成以后的事业。”
听到这里,向茄微微松口气。
既感慨又心疼。
“不过,”杨永瀚叹气,“他大哥已经离世,对他打击非常大。”
杨永瀚还记得,骆加礼这么对他说过
师父,我的人生信仰和支撑崩塌。
这怎么能让他不崩溃
“而且,他大哥是为赶去安慰闹情绪的他,在路上发生的车祸。”
“他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之后就一蹶不振,一人到处流浪,自我放逐,最后来到新泽。”
故事讲完。
向茄眼眶也红。
杨永瀚抽张纸巾给她,“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三年,身上一点都没有那些富家公子哥的毛病,为人谦逊有礼,知道分寸,也够仗义,我是真的心疼他,这孩子就是责任心太重,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他大哥的死,他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向茄默默地擦着眼泪,喉口酸涩,她从来不知道,骆加礼一人竟然背负这么多。
他原来有这样沉重的过去。
仿佛变得比以前更加能理解他。
“你放心,”杨永瀚瞧着她的反应,心里挺满意的,“他这三年一直在我身边,感情史绝对干净,身边喜欢他的姑娘多去,就是不找,加上小瞳,之前也有过几追的特别凶的,
全都打发,问他怎么不找,说没这方面心思,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动心。”
向茄这么一听,觉得之前骆加礼拒绝自己,好像也得到一丝安慰。
毕竟他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毕竟她并不是那最特别的。
“他是不是”向茄迟疑着问道,“我之前不小心看到他在吃的那药,好像是治疗抑郁症的。”
她说的小心翼翼,没提及去骆加礼家的事,可怎么逃得过杨永瀚机敏的观察力和反应力,意味深长的笑笑:“我跟他这么久都没见他拿过什么药出来,你在哪儿看见的”
可能是做贼心虚,又因为杨永瀚的这番话深意满满,在比自己年纪大的人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向茄也不知道脸怎么就红起来,顺势地垂下眼。
杨永瀚没有揭穿她,脸上还是挂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可他说,”向茄低声的,有点不自信的说,“我们不是同路人。”
“什么同路人不同路人的,”杨永瀚摆摆手,一脸不赞同,“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喜欢就大胆去追求嘛,能走到一起的就是一路人。”
“你想帮助他走出来吗”杨永瀚循循诱导。
向茄顺着他的话意,发自内心地点点头,“我很想。”
“那好。”杨永瀚身体靠向椅座,认真看着向茄,“他爸住院,我准备明天启程去一趟京市,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从初野回来,向茄回沈家,把要带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给赵菊芬向大海带的特产都从行李箱拿出来,准备等下出门时候顺便快递寄回去。
走两步,犹豫一下,她又折返回桌前,把放在上面的玻璃罐拿起来。
这里面装着她折的千纸鹤。
打算送给骆加礼的。
但现在还没装满,只有半罐。
思考几秒,向茄还是把它装进书包里。
吴妈见她拎着行李箱下楼,好奇问:“要出去旅游吗”
向茄嗯声,她已经向萧岚报备过,就简单和吴妈说一声晚上不
回家吃饭,赵馨琪下榻的酒店就在火车站附近,明天直接出发就可以。
屋里的地砖舍不得刮坏,吴妈走过来帮她把行李箱拎到门口,“带着行李箱出门多有不便,看这天气也快要下雨,还是让老刘送过去吧。”
“好。”
火车站建在城东郊区,开车直达也要一小时。
和吴妈不一样,一上车,老刘就看出来,问:“小姐,这是要回老家”
“是的。”
“今晚就走”
“明早走,你帮我放在汇安国际酒店吧。”
“好。”老刘不再多问。
车程长,无聊,老刘贴心的打开电台,伴随着电台广播的声音中,向茄昏昏沉沉想睡觉,眼皮子耷拉下去,半梦半醒间,被包里的电话振醒。
向茄迟缓伸手摸到包扣,打开,在包里翻出来手机,迷迷瞪瞪扫眼,按下接通键,“杨叔”
她坐在后座,老刘看不到,再加上放着广播,遮盖住杨永瀚的嗓门。
“佳佳啊,”杨永瀚说道,“明天我去不。”
向茄没听清,用手拨拨助听器,“杨叔,你说什么”
“临时来事,我得出去几天,去京市得等我回来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说不好,可能要等假期结束,去肯定是要去的。”
那也就是说,骆加礼等假期结束估计也回不来,他爸爸病的这么严重吗
向茄说不出来由的,心口一阵猛烈跳着,感觉呼吸有点不畅,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假期结束再去,向茄肯定是不行的,她还要上课的,只能趁这几天有时间。
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胆大的想法。
和那天在面馆门口看到杨永瀚给的名片时,那种大胆刺激、激烈澎湃的心情如出一辙。
向茄压下不受控制的心跳跃动,对那头轻轻说:“我想自己去。”
“你自己去”杨永瀚语气很明显的一惊,“你确定要自己去”
“嗯。”向茄语气笃定,“杨叔,你把骆叔叔医院地址发给我。”
杨永瀚考虑会儿,“也行,我
跟加礼说一声,或者你到那边之后直接给他打电话,叫他去接你。”
“好。”
挂电话之后,向茄捏着手机发许久的呆。
新泽和京市,最南边和最北边的两座城市,动车十二小时,飞机两小时。
向茄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鼓起这么大的勇气。
今天得知骆加礼的故事,她知道这么喜欢他的原因。
是因为相似的经历,让她看到自己和他的共同之处,在他身上找到很多共鸣点。
也比任何人,更加的心疼他、理解他。
他爸爸住院,可能生很重的病。
他还未从他哥哥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很差吧。
向茄迫切地渴望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哪怕只是去看一眼他,给他带去鼓励和勇气。
好好活着的勇气。
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那份害怕紧张和忐忑不安的情绪终是拉不住她热烈的渴望和急迫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礼哥有一个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