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发觉几乎没被去尘吃掉多少,便都摇头道:“几乎都动嘛。”
“去尘故意留给我等吃的。”
“我等不吃,除非他的伤养得彻底好了!”
丹歌说:“宝卷,你说呢?”
宝卷强咽下涌将上来的大量口水,正色道:“拿回去,这么一小东西都吃不了,杨去尘能算是豪杰么!”
解愁说:“去尘的脾性诸位兄妹又不是不知晓,说不吃就不吃了。”
宝卷望着秦基业说:“既如此,还是听师傅的,师傅说了算。”
秦基业还没说什么,众人便又笑了,都在羞宝卷。宝卷又恼道:“别误解了好人!我是说,师傅肯定要解愁拿回去给去尘吃,他说了才管用。”
秦基业起身了,端着瓦罐对解愁说:“走,闺女。”
解愁便跟上他重新去了石室内。众人老地放呆着吃喝,听着那里的动静。去尘又说什么了,这回听不清说的什么。秦基业也说着什么,同样低沉,听不真切。
稍顷,秦基业重新出来了,端着那瓦罐,放在众人跟前说:“去尘又吃了一些,喝了几口,剩下的要给你们几个。都别争了,一人几口汤,一块肉,就没了。”
秦娥说:“既然如此,不如给姐姐和宝卷吃,就要冒险下山去了。”
其余人都不反对,点头说:“不错,很公平。”
宝卷却说:“不能这么说,要吃一块吃,要喝一块喝,去尘等惦记着大家,我怎么会连他都不如哩!”
丹歌也说:“宝卷说的是,这好东西一块吃才香哩。”
宝卷索性抽了丹歌的剑,擦拭都没擦拭,便去瓦罐里切割了,说:“我分了,一人一块!”
学述笑着说:“宝卷如今像陈平了,当年陈平在乡里分肉就很均匀,后来辅佐高祖刘邦打下了天下,又消灭了夺取汉家天下的诸吕,成了彪炳史册的伟丈夫哩。”
宝卷听了一阵激动:“学述兄,你说的故事可是真的!”
秦娥道:“是真的,我佐证,太史公书里清楚写着。”
宝卷说:“哪日我也看看。”
说了,叮嘱丹歌道:“姑娘快去拿几个盛汤的碗盏来,一人一个。”
丹歌自起身去拿了。
后来,鸡肉与鸡汤都分均匀了,即便宝卷自家那一份,一点不比他人大和多。众人都捧在手上要吃喝了。秦娥忽然站起身来,说:“边吃边走,味道更好。”
敢斗明白他的意思,也起身说:“我跟着秦娥一道,你们几个仍原地坐着。”
两人去了,众人看着。稍顷,秦基业亦起身,端着碗盏去了,是另一个方向,沿着更高处石墙的登道。
其余人觉得蹊跷了,都不吃了。宝卷说:“这三个人是一家子人,不知要搞什么鬼名堂,着实奇怪。”
封驭说:“一家人有一家人的事,表兄管它干吗。若是心痒痒的,自可携着丹歌姐姐的手去另一处僻静的所在……”
不等他说出来,丹歌便用手封住了他嘴:“再说,可要掌嘴哩!”
封驭一笑,不再说什么,顾着吃喝了。
学述说:“那三人是有些蹊跷,端着碗盏去另一个地方说事多不方便。”
晋风道:“我晓得怎么回事了!”
众人忙问是什么。晋风不说,起身道:“跟着去便知晓了!”
封驭说:“可以,可先得吃了碗里的东西,带着去看多麻烦。”
晋风却道:“大家可依我一件事:谁都不准吃了喝了这好东西。”
众人未免觉得奇怪,可等应了,跟着她沿着秦娥、敢斗去的路去了,碗盏端得小心翼翼的。
秦娥、敢斗也在小心翼翼往上走,望见秦基业从另一边出现了,相视一笑,等着他上来,并作一处上去了。三人到得那些流口水的小儿处,见那些小儿正一个站立着,后头是父母大人。
他们早就闻到香味接近了,盼望着,却不敢造次上来。秦基业说:“东西不多,聊胜于无。来几个大人,这三碗拿去给娃子吃了。”
小儿们的父母过来三个了,端去了拿三碗东西,说:“一个个吃,不多,不能抢,抢了就泼了,谁都吃不着了。”
这之际,宝卷等声响起了:“再来几个人,这里还有。”
秦基业、秦娥、敢斗转身一看,见宝卷带着丹歌、封驭、学述、晋风、解愁、鱼二、元宝、猪瘦、羊肥挨近来了,手中都是碗盏。秦娥道:“何必跟来,害得你等没得吃没得喝了。”
丹歌道:“不妨事,等火药退了叛军,有的吃,也有的喝了,目下是这些可怜的娃子要紧。”
秦基业对他们说:“既然如此,放下在地,随师傅下去吧。”
又对宝卷、丹歌说:“该对你两个说说那三样东西的形状和气味了。”
天又黑了下来。宝卷、丹歌要下山去了,绕过叛军去周遭别的山里寻找硫黄、硝石和皂角了。两人都披挂停当了,惯用的家伙,弓箭,还有从百姓手里借得的白木柄长鑱。
众人都绰着家伙,要送他俩下去,免得叛军发觉了有性命之虞。
还是老样子,一个个都经暗道下得石墙去,再从峻坂到了山下头,在叛军寨栅与寨栅之间突出去。
不料刚到了石头之上,因为昨日叛军丢了许多斗鸡,怕出意外,夜里四出安排了一些游卒守候,故此一行人刚在赤裸裸的岩石上走了一会儿,便被发现了,箭纷纷扬扬射将过来了。
秦基业道:“躲在石头缝里,切莫叫射中了!”
众人一起趴着,伺机回射,射到了几个贼兵。此时,寨栅里有更多的叛军出来了,有步卒,有骑兵,把山围得水泄不通。
秦基业看了一会儿说:“宝卷、丹歌出不去了,赶紧撤回石堡寨里去!”
众人跟着他往回撤,井然有序。回到石堡寨下,众人都望见上头的百姓又探出脑袋来了,以为叛军又要发起攻势了,准备以石头还击。
秦基业说:“非是叛军发起攻击了,我们几个本要下去弄些吃的上来的,不料被叛军发现了。”
为了不叫暗道的秘密为其他人所知晓,秦基业、众少年只能冒着贼兵射来的箭矢装入筐子上去了。好在百姓预先在那筐子外头覆盖了许多冬日的袄子,即便射来箭,也透不到里头去伤了人。
众人到了石墙内,叛军的动静便不见了,又去睡了。
秦基业心绪不宁,刚带着众人回到石屋之中,最上头道观里头的天师便来了,带着一个道童,开门见山便问:“秦先生恰才是带着徒弟去山下弄那几样配火药的东西吧?”
“是的,敢问法师如何晓得的?”
“如何晓得并不要紧,贫道想说的是,无须下去弄了,贫道手头有些现成的,配起来便是了。”
众少年一听,顿时呐喊起来了。秦娥内疚说:“法师,奴家昨日白天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了。”
“然贫道以为仙姑说得委实不错:如今天下大乱,我得先帮着你等灭了贼,不然那上好的丹药是炼不成的。”
又对秦基业说:“先生与这位姑娘,还有那个少年一块做速跟我上顶上道观去,连夜合了火药,明日夜里也可用了,到时候贫道也算一个。”
众少年男女更是欢呼雀跃。宝卷无礼了,捉着法师的臂膊道:“等立了战功,法师不必再当道士了,跟我等几个人也去江南。
法师看起来还不太年长嘛,娶上一房妻子,生得几个孩儿,不强似你整日耳听清风,手捧黄卷,炼什么狗屁丹药!人都得死,迟早。
古时的始皇帝死了,汉武帝死了,便是本朝独步古今的太宗皇帝也死了,可见人无不死嘛。”
秦基业等人听了,大惊失色了,惟恐宝卷得罪了法师,他不帮着合成火药了。
不料法师笑着对宝卷说:“个人有个人的爱好,你有你的活路,我有我的火炉,你的活路不挡着我的火炉,我的火炉不烧坏你的活路。”
宝卷点头道:“对哩,这话!可见法师还有一点凡人的想法。”
众人都笑了,紧张过去了。
当晚,所有人睡觉的睡觉,打伏的打伏。秦基业、秦娥和敢斗则在天师的炼丹房里呆了一个通宵,看着他合成火药。原来的丹炉随毁了,可合成这种叫火药的东西却只要用剩余可用的部分就成了。
待到天明时分,天师装了几葫芦黑褐色火药,郑重其事交与秦基业等三人:“只要用得巧使得妙,山底下的贼众今晚便可退去,还以为碰见火神了哩,全然不知是你我协力的结果。”
秦基业将信将疑问道:“这几葫芦的火药真能烧起来炸上天?”
天师笑道:“这是前朝跟本朝有名的孙真人亲手配制出来的,贫道作为其衣钵传人之一,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秦基业于是竭力打消疑虑说:“退了贼兵,法师居功至伟。”
“退了叛军,居功至伟的是先生与手下的金童玉女;至于贫道,只愿隐入山林清虚炼丹罢了。”
秦基业说:“天明了,法师不妨睡上一觉。到亭午前后,我率所有少年都来宝刹商议如何将法师的火药用得巧使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