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将制邑这个地方赏给你弟弟,作为封地?”姜晏慢条斯理。
郑寤生心中一条,制邑这个地方,远离王都,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委婉道:“制邑虽然不错,但是这个地方打过太多仗,死了不少人,恐怕不详,不如重新挑个地方?”
郑段看了看王兄,再看看母亲,两人拉家常似的聊着将哪块地划给他做封地,就像在讨论儿子长大了该分多少家产一样。他闷闷地不说话。
“那就京邑吧。”姜晏倒是干脆,说换就换,一开口便要了个比制邑更富庶的地方。
郑段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这么好的地方,王兄能给他吗?
郑寤生明显在踌躇犹疑。
“当年你即位时便该分封兄弟,不过那时候段儿还小,这件事便搁置下来,如今段儿也长大了,且建了功业,区区一个京邑,段儿身为公子,难道还不能得了?”姜晏面色一冷,加重语气施以压迫。
“母亲说得是,就京邑吧。”郑寤生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姜晏的要求。
于是这顿午膳姜晏吃得颇为欢欣。
这日傍晚,隶章台内,国相子吕求见。
郑寤生正和祭仲商量廪延后续的规划和治理等事宜,祭仲已经升为上大夫。听闻王叔求见,忙不迭请进来。
多年为国事操劳,子吕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密布,一双遍历世事的眼睛却仍然晶亮,神采奕奕。
他佝偻着肩背走进来,郑寤生忙不迭命人赐座。
侍卫搬来凳子,子吕坐了,理了理衣袍下摆,一开口的语气较之平常的认真中多了几分难得的严肃:“王上这是想干什么?郑段不过区区一个公子,您封他做太叔已经是无上的恩宠,为何还要将京邑赐给他?”
“王上难道不知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
郑寤生一句话也不回,听凭叔父发怒。厉声责问一番之后,子吕放缓了语气:“寤生啊,当初兄长命我辅佐你,自你即位以来,夙夜在公,兢兢业业,贤德为君,勤勉做事,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臣子,我都是挑不出错的。”
“可是郑段不一样,他也是嫡子!而且是一个能力未必比你差、靠山甚至比你硬的嫡子!若是你打算将江山交给他,不如我现在就去侍奉他算了!”
待子吕气出得差不多了,郑寤生这才无奈地说:“太后想要如此,我也没办法。”
子吕恼怒他不争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你也没办法?作为君王,容忍兄弟如此放肆,弃礼乐于不顾,郑国早晚生祸!你好自为之吧!”一怒之下起身将书案上的竹简拂在地上,忿忿摔门而去。
郑寤生沉思片刻,想到自己在成周天子面前的所作所为,要说弃礼乐于不顾,他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吧。
他有些头疼地捡起被王叔摔在地上的竹简:“王叔一生气就爱砸东西,这脾气得好好改改了。”幸好这些竹简质量过硬,多摔几次也不会散架。
祭仲俯身帮忙捡竹简,若有所思:“京邑虽然富庶些,好在不是军事要塞。”
郑寤生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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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还朝,除了带回前线战争胜利的消息,还带回了木三的骨灰。
郑寤生下令以将军之礼厚葬木三。
木三是孤儿,自然是没什么祖坟的,郑寤生在郊外给木家兄弟赐了宅子和田亩,木四挑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木三下葬。墓地周围生长着几棵高大的梨树,环境清幽,只是正直秋冬时节,树上枝桠叶子落得光秃秃的,颇为孤寂冷清。
木四披麻戴孝,为哥哥扶灵。
殷澈一身黑衣,看着棺木入土。
除了几个函陵的老人和平日与木家兄弟熟识的同僚们外,便没有旁人了。
木三在坟前哭得双目通红,悲伤得不能自已。他和木三同为郑寤生的侍卫,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木三沉着冷静,遇事临危不乱,木四更容易将喜怒哀乐等情绪挂在脸上。
葬礼过后,前来吊唁的人都散去了,殷澈问起木四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给我哥守灵。我哥生前常常和我说他离开王宫后的,想买一所大宅子,带着妻儿老小一家人住在一起……”
殷澈明白,木四这是不想回王宫当侍卫了。也是,木三已经把一生奉献给了王家,木四也投了小半辈子进去,没必要非要死磕到底,木四选择离开,是好的。他是个明白人,不为浮华迷眼。
“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