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了晚饭,殷澈主动帮忙收拾桌碗,被主人家止住了赶去院子里谈天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客人动手。殷澈脸皮一红,怪不好意思的。她摸了摸新砌的围墙,嘀咕着:“真想不到,一个大山里的村子,日子过得也挺富裕,郑国人都是这样吗?”
若真如此,那说明寤生这个国君当得很不错。
小五用指尖灵巧地摘下院墙底下的一片花叶,道:“这里的男女大都年轻力壮,找寻财路,岂是难事。”
殷澈一想也是,只要身体强健、手脚勤快,家里日子过得畅快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只是家里没个孩子,终究寂静了些。”小五又说了一句。
殷澈点点头。确实,只见男女主人操持家务、接待客人,却没见到孩子在周边玩闹。
兴许是还年轻,不急着要孩子吧?
她没有多想,入夜之后,困意来袭,主人家只有一间客房,便安排殷澈和小五同住。殷澈向主人热情道谢送走了主人,一回头,却看见小五站在门口,并不进房间来,明显有些别扭。
殷澈眼光在室内一扫便明白过来,这户人家虽然和其他农户相比,日子宽裕一些,但是农家毕竟是农家,哪怕是再新的房子,单个房间也不会太大,没法和驿站的客房相比。现在所处的屋子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房间里只有墙角摆了张老旧的木塌,铺着两床破旧的被子,就这样,还占去了半个房间,就是想捞几床被子去打个地铺都难。
殷澈知道小五有癖性,不喜欢与人近身接触,她虽以男子的装扮行走在外,但终究是一个女子,无论民风如何开放,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已经很尴尬,更何况同塌而眠呢。
也不好向主人家再要求一个房间。
殷澈向后转身,背对着小五,道了声:“我还有点事情要找吴头商量,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便侧身从他身边迅速推门出去了。
小五疑惑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殷澈没什么要紧事要找吴头,只是不想和小五同处一室,找个借口溜出来罢了。
凉凉的夜色似漫卷的轻纱,铺天盖地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夜风习习,很是舒畅凉快。但是站久了便会觉得有些冷。殷澈手里把玩着竹杖,一时间觉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思绪散漫,不知不觉便想到了白日小树林里的几具尸体,可怜腮络胡须一行人,竟然无人收尸。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火把,又在屋角提了把锄头,将竹杖别在腰间,步出了院门。
走过不出百步,背后传来一声树枝被鞋底踩裂的咔哒清响,殷澈心中警觉,回过头去大喝一声:“谁!”
“是我。”吴头从黑暗里走出来,背上扛着锄头铁锹等物,随身背着的包裹装得鼓鼓的。
“您这是?”殷澈看着他一副要出门种地的打扮,心中猜测到了几分。
“我去小树林里送一送那几个人,看你这样子,也是要去小树林?”吴头直言不讳,并且从殷澈拿着的东西和行走的方向判断出她的目的。
“是的,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遂结伴同行。殷澈手里高举的火把把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和黑暗融为一体,成为夜色里唯一的光明。
夜里去埋尸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但是今晚不去,明天一早商队便要启程赶路,这些尸体怕是只能喂食野兽不得安歇了。
从村落到有尸体的树林需翻过二里三路,夜半时分,翻山越岭攀走夜路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身旁这年轻人的胆子倒是大。吴头心中暗自思量,与殷澈随意闲谈:“小兄弟是哪里人士?”
殷澈独自出门在外,时常怀着小心谨慎之心,这些日子与吴头相处,颇有好感,警惕之意便淡了些,她答道:“我出生在申国,该算申国人吧?近些年也与师父同住申国。”
“我年轻时与商人们去过几次申地,路途遥远,不好走啊。”吴头感叹了声,“听小兄弟言语间时常提起家师,怎么不见提及家中父母长辈和兄弟姐妹?”
殷澈身形一顿,火光略一凝滞,幽幽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中,流淌进吴头的耳朵:“我自小便是孤儿,是师父将我捡回去,抚养我长大。”
吴头没想到自己一言便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有些尴尬:“生死有数,天命定之,小兄弟切勿太过伤怀。”他寒暄一句后岔开话题,“有一次我随商队从齐国运送布帛到申国,料子是罕见的‘紫烟罗’,颜色纯正,公卿贵族争相购买,听说早些年申国王宫还专门为公主们采购过各色烟罗,作为陪嫁。要说这齐地啊,生产的烟罗当真是世间一绝,可惜数量太少,做不到盛产。”
殷澈道:“烟罗这等上等的丝织品,需得手巧的织女们一点一点手工编织出来,耗时耗力,得来自然不易。齐国最为出名的,当数他的文人谋士,齐鲁之地,文化之乡,名满天下的隐士东山先生便是齐国人。”
“嘿嘿,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没读过什么书,几十年间走南闯北自认为得了些见识,还是终究不如你们读书人啊。”吴头笑着感叹一声,他可没听过什么东山先生西山先生。
“后生不知所谓,让先生笑话了。”
“小兄弟是去郑国访友的?”吴头走在前面,殷澈略微落后一步,他伸手为殷澈扒开前面拦路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