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寤生向二人告退,孟州神色冷淡,仿佛没看到一般。一抬眼皮瞄见折几折揣入智伯袖中的丝帛,伸出手去,想拿过来看一眼,却被智伯伸手拦住。
“有什么不能看的?反正最后还不是归你检查?”
先生一脸正肃:“此次非同小可。”
孟州眼中微眯,多了几分打探和揣摩的意味:“莫非······”
东山先生轻笑:“多年前我欠下一个人情,如今总算是还了。”
“去去去,你欠下的人情与我何干,”孟州不耐烦地打断他,“反正我是要带着澈儿走的。来来来,接着把这一局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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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寤生踏出不闻居时,天色尚早,梨花巷中时不时有人穿行而过。完成先生交与的课业,难得心情舒畅,他伸了个懒腰,长长舒出一口气,回院子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此次先生布置的任务,于他看来实在是稀松平常,不过是论一论天下大势而已。
进院子,郑寤生一眼看见梨树下隆起的小小土堆,召来木四一问,便一清二楚。
他心底升起几分迟到的愧疚。
那小丫头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郑寤生决定去隔壁看看。
虽然两家的院子比邻,但郑寤生长期埋头于案牍之中,几乎没有正式上门来找过殷澈玩,差不多都是殷澈敲门或者翻墙去找他,若是有事,也有木三木四跑腿。支开下人,郑寤生独自去了隔壁。
殷澈住的院子是单扇门的,他在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
殷澈早止住了眼泪,在房间里拿着师父送给她的九连环玩,听到敲门声,赶紧去开门。
“今日是我无礼,给澈儿赔罪,请澈儿勿怪。”郑寤生比她高上许多,此时长揖在地,态度虔诚。
殷澈第一次遇见这种道歉,她脾气是极好的,学着大人模样,双手把他扶起:“不怪不怪,早就不生气了,快起来。”
郑寤生笑了,伸手把殷澈拉出门来:“走,我们去集市上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赔给大兔子。”
殷澈极少看见他笑,大部分时候都是端着的,板着脸让人不易亲近,这一笑就显得格外好看,如皎皎明月,泽世明珠,贵公子的气质一览无遗。
“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一笑。”她性格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天真坦荡的言语更显率真可爱。
也真是因为这份天真直率,抱着半是欣赏半是向往的态度,郑寤生对她亦是极好的。
“走,去集市。”
出了梨花巷巷口,便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虽然比不上郑国都城新郑繁华富庶,但是于函陵这等偏僻之地,也算得上富贵了。
街道两旁寥寥几家商铺还开着,多是卖米粮、布匹、腊肉、丝线竹简等货物,郑寤生和殷澈想买刚出生的小兔却很难,找遍整条街也没有。
两人一路打听,在街角摊贩处找到一个出售野鸡、野兔、野猪等活物的小贩。
问起兔子,小贩连连摇头,只说没有新生的兔子。
殷澈不禁有些沮丧。
小贩眼珠一转,伶俐道:“两位小客官实在想要,倒是有个方法,只是颇为麻烦。我娘子家里倒是养了兔子,前几天生了几窝小的,两位客官若是不辞幸劳,可以跟我去我娘子家里买一只。”
“太好了!”殷澈听说可以买到小兔,连连直拉郑寤生的衣角,顿时欢欣鼓舞起来。
郑寤生道:“既然如此,我们兄妹便走一趟,有劳小哥带路。”
“好说好说。”小贩满口答应,收了摊子,将没卖出去的鸡鸭都用竹笼装着挑在肩上,在前面引路。
“不瞒二位小客官,我家住在山里,住得有些偏,都是为了方便打猎嘛,我娘子家就在我家隔壁,天黑之前走个来回不成问题。”小贩和两人攀谈着。
“想来兄台的营生颇为不易。”郑寤生跟着附和。
“也还好,平时幸苦归幸苦,能挣钱养家就行。”小贩嘿嘿笑了几声。
边说边走,不多时走到郊外一处山岭里,一条小径蜿蜒进去,古树丛生,露出木屋的一角屋顶。
小贩向木屋一指:“喏,到了。”
殷澈兴高采烈跑在前面,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小兔,小贩紧跟其后,郑寤生落在后面。
“我回来了!”小贩放下肩上挑着的东西,冲屋内喊。
“小兔子在哪里?”殷澈在屋内转了一圈,找来找去。
郑寤生跟在她旁边,只觉不对劲,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三个人,根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鸡牛猪狗等货物。
他心中紧张,想拉着殷澈离开,然而已经迟了。
背后丢进来一个直冒烟的布囊,大门轰然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