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学这些?”
“师父说不能当一个文盲。”
“就这样?”
“师父说有武力而没文化的人是莽夫,而有武力也有文化的人是大侠。”
“你想当个大侠呀?”郑寤生笑起来,这个小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是呀,像师父那样做个游侠,行走四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你师父是个刺客。郑寤生心中暗道,看着这个和自己弟弟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忽然有些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郑段在王宫中,有母亲庇护,养尊处优,从不知忧愁为何物;殷澈自出生起,无父无母,跟着师父生活,性格乐观开朗、天真单纯;而自己虽有亲生父母,然从未享受过母亲的爱护,父亲也是严多于慈,竟养成了一副惯会察言观色,凡事百般算计的性格。
“你将来想做什么?”殷澈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问。
“我?我想活下去啊。”他自嘲似的说。得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他。
殷澈静静玩着树枝,不说话。
郑寤生只当她小小年纪,不能理解,或许在她看来,人活着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会有“想不想”之说?
但是他懒得和她解释。
今天时间到了,他还得温习功课,于是正色道:“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先把今天学习的巩固了,明天再学新的。”
“那我可以去玩了吗?”
“嗯。”
得到许可,殷澈一声欢呼,脚步轻快跑出院去,不用说,八成又是去西亭脸上画乌龟了。
西亭装睡,由着她把乌漆麻黑的墨汁往自己脸上涂,捣完蛋之后一副没人发现的模样。
周围人都宠她。
.
这次殷澈玩得有些过火,她趁先生午睡时,剪了先生一缕胡须。
原本整齐光滑一副山羊须,硬生生缺了一块,怎么看怎么滑稽。
先生十分生气,罚她到屋檐底下罚站。
郑寤生觑着殷澈神色黯然走出门,先生用竹简在案上敲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好端端剪胡须做什么?先生最是宝贝他好好养护的胡须,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吗?罚你站都是便宜你了,让你不学乖。
课后,郑寤生还是问起了殷澈事情缘由。
殷澈垂着头,眼神闪躲:“我想试试可不可以用胡须将玉杯碎片复原。”
郑寤生好笑:“用胡须怎么复原?谁告诉你的?”
“以前听一个阿婆说的,用绿矾油和面粉加上烧成灰的胡须,可以兑出糨糊来,然后就可以把杯子粘起来了。“
·······
原来如此。
得知原委的郑寤生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发现得早。
绿矾油是什么东西,那是能随便乱玩的东西吗?绿矾油即硫酸,具有高强度的腐蚀性。
殷澈为了复原一个碎掉的杯子,居然异想天开,把主意打到了绿矾油头上。
一时间,郑寤生责备也不是,不责备也不是。他自觉自己比殷澈大三岁,加上一贯受到的教育,有保护幼小的责任。
殷澈无辜望着他。
郑寤生想了想,问道:“碎片在哪儿?”
碎片被殷澈用丝帛包起来,随身带着,保护得很好,当下拿出来打开,两只小手捧给他看。
郑寤生扒了扒碎片看了看,估计瓶子原身应该是个高约三寸、直径一寸的小玩意儿,玉是很普通的白玉,质地不算好,带着黑红色的杂质。这种小物件在郑王宫中能找见一大堆,现下想拿到一个却是有些困难。
他一把收走碎片,以防殷澈再做出不知深浅的危险举动:“碎片我先拿走,你别捣鼓这些玩意儿了,我来想办法。”
“你真的能复原吗?”殷澈有些不相信,之前不是说过没有办法,现在怎么就有办法了?
“你别管了。”郑寤生不想解释,转而催促她去读书。
晚上,书房里,郑寤生翻出一堆碎玉,看了一遍,复将碎玉包好,和一份帛书放在一处,交给堂下单膝跪着的黑衣信使。
信使是郑王宫的人,帛书是一封信,送给郑国的大公子——原繁。
公子原繁,年长寤生八岁,长期随郑国君在军营历练,于行军打仗之事颇有天赋,曾在征战胡国之时领兵充当先锋,独当一面,深得郑国君器重。朝中大臣也多称赞他颇有国君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