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陆淮安正站在澜苑最高的一处观景楼上，遥遥的看着她，而他背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握着一道圣旨，是裴卿卿为他求来的“平安福”。</p>
他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再欠她。可他更情愿，她对他还有情意。</p>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金水巷子停下。</p>
麻姑先下车，确定周围无异常后，裴卿卿和银杏才抱着英欢下了车。</p>
阍者听到动静，早就将大门打了开，他躬着身子向裴卿卿行礼，裴卿卿客气的叫起，然后带人往里走去。</p>
这座宅子是没有地龙的，不过有银瓶在，她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索性每日都用火笼将屋子烘的暖暖的，尤其是英欢住的东屋。</p>
“姑娘用过午膳了吗？可要厨娘送些吃的进来？”将英欢安顿好后，银瓶走到裴卿卿身边，一面服侍她解了外裳，一面问道。</p>
裴卿卿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了声，“用过了。”银瓶便没再言语。</p>
明日还要上衙，裴卿卿守了英欢一会儿，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就回了正房。</p>
她这两日心神一直紧绷着，眼下回到熟悉而又私密的地方，便有些困倦，干脆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过去，便沉沉睡了过去。</p>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过来，守夜的是银瓶，听到动静她立刻敲了敲门，道，“姑娘起来了吗？可要奴婢进来服侍？”</p>
裴卿卿扬声道，“进来罢。”</p>
接着，银瓶便端着铜盆朝外入内，她先是帮裴卿卿更衣梳头，接着又伺候她擦洗了手脸。</p>
一切打理妥当，厨娘那边也备好了早膳，裴卿卿简单用过后，便朝外走去。</p>
金水巷子距离刑部衙署颇近，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她就走到了。</p>
推开公房的门，宋厉如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后，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是清醒的，一旁的屏风上也没有染血的衣衫。</p>
“宋推官今日来的颇早。”她含笑打了声招呼。</p>
宋厉抬眸望向她，清冷自持的问道，“身子养好了？”</p>
裴卿卿汗颜，她似乎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您这两日可有查出马大友妻子的身份？”</p>
“嗯，”宋厉淡淡的点头，然后言简意赅的与她说了一遍。</p>
原来，马大友的妻子当年是遭人拐卖才堕入风尘的，青梅竹马再相见，马大友倒是不嫌弃妻子，可他的妻子却染上了梅毒。</p>
于是，在妻子死后，当有人跟他承诺能将当初陷害妻子的人阖家赶尽杀绝后，他自然无法拒绝。</p>
裴卿卿听完后，有些唏嘘，“那些人贩子当真是万恶之源。”</p>
“那依你来看，要如何才能杜绝人贩子的存在？”</p>
裴卿卿想了想，不确定道，“用重典，威吓于其？”</p>
宋厉没有接话，而是道，“这是我整理的案卷，你仔细看看。”</p>
裴卿卿闻言，上前将案卷接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仔仔细细的通读了一遍，案卷最后一句，则是宋厉对于他那个问题的答案。</p>
人贩子的存在，重要的是买家这一环，而不是人贩子这一环，因此，真正能减少人贩子存在的法子应该是：若有买主，皆格杀勿论！裴卿卿心里暗道了一声妙，然后抬起头轻声道，“下官受教。”</p>
宋厉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没有答话，但唇角却微不可查的翘了翘。</p>
裴卿卿将案卷还了回去，才想起正事，她郑重的朝宋厉拱了下手，道，“宋推官，这两日下官进宫面见皇上，求得了一份恩典。”</p>
“嗯？”宋厉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疑问。</p>
裴卿卿面上有几分赧然，接着道，“皇上已经开恩，答应重审当年徐侍郎一案……而我，向皇上举荐了您。”</p>
“嗯。”宋厉淡淡的应了一声，这桩案子并不复杂，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p>
但裴卿卿却没有就此对下，她看向他的眼里，含了几分莫名的复杂。</p>
“还有事吗？”他看向她，淡淡的反问。</p>
裴卿卿迎着他微冷的眸子，道，“宋推官就不想知道我是用什么法子，令皇上开恩的吗？”</p>
宋厉脸上总算多了一抹凝重，看着她抬了抬手，耐心道，“说来听听。”</p>
裴卿卿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面含复杂的走向自己的桌案，将自己和陆淮安这两日做的事情简单记了下来，然后等墨迹干透后，站起身绕过桌案，交给了宋厉。</p>
宋厉一目十行的看完，整个后背都绷直了，他微微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朝她看去，“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p>
“我很抱歉，”裴卿卿难堪的看着他，“将宋推官你托进了这件事情里。”</p>
“木已成舟，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宋厉冷嗖嗖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p>
裴卿卿抿了抿唇，试探着道，“您若是不愿，可进宫向皇上陈情……”</p>
“在你眼里，本官就是这种人？”宋厉听她这般说，陡然变了脸，寒声反问。</p>
裴卿卿暗暗攥紧了手指，她自知理亏，倒不敢对宋厉生出任何不满，只耐着性子诚恳地道歉，“是我的错，不该问都不问一句，就将宋推官牵扯进来。”</p>
宋厉：“……”</p>
他站起身，将裴卿卿写下事发经过的宣纸扔进公房里的火盆，跟着，为防万一，她又将她桌上的其他宣纸也一并烧了。</p>
裴卿卿看了半晌，才呐呐反问，“宋推官是担心宣纸晕染？”</p>
宋厉瞅了她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懂吗？”</p>
“懂懂懂！”裴卿卿连忙点头称是。</p>
宋厉垂了垂眉目，“这桩案子我接了。”</p>
“宋推官……”裴卿卿低低的叫了一声。</p>
宋厉又看了她一眼，“你若是真觉得托我一人下水过意不去，那就多拖几个人，最好将满朝文武的一多半都拖下水，这样旁人就记恨不到我头上了。”</p>
裴卿卿瞪圆了眼睛，将、将满朝文武地一般都拖下水？</p>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可行。</p>
尤其是后面会牵连出曲家的案子，只怕是牵连越广，才越有机会拨乱反正。</p>
“我明白了，多谢宋推官提点。”裴卿卿郑重的道谢。</p>
宋厉道，“等过上几日，你随我去兴平一趟。”</p>
裴卿卿连忙答应，她也知道宋厉之前搜集的证据不能一次拿出来，不然皇上心中定会给宋厉记上一笔。</p>
因着徐家的事有了眉目，裴卿卿接下来处理起公事来越发得心应手，就连面对尸体，也没有那么惶恐。</p>
宋厉暗暗称其，前些日子，裴卿卿用药掩盖尸体的味道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还是有长进的。</p>
转眼，几日过去，翌日就是启程去兴平的日子。</p>
裴卿卿将行礼收拾好后，正要早早歇下，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麻姑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您睡下了吗？”</p>
裴卿卿还没有拖鞋上床，干脆朝外走去，打开房门，问道，“有事吗？”</p>
麻姑抬起头看了裴卿卿一眼，停顿片刻，才有些难为情道，“回姑娘的话，是这样的，阍者方才派人过来禀报，说是奉国将.军在外求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