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6日——星期四——第一场雪——成若黎
姐姐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孩子。
从小到大包揽了全校第一的位置,我们这几个中唯一能和她的成绩比肩的只有井善。难怪井善好像永远都在追随着姐姐的脚步,小粉丝一样。
有人说成若溪脾气可怕,也有人说成若溪让人胆战心惊,可我心目中的姐姐,其实是内心很温暖的女孩子。冬天里我怕凉,她总是一边嫌弃我一边给我留出半边床位,然后细心地给我掖好被子,生怕我遭了感冒。
这么好的姐姐,我当然爱。可是,我也羡慕着爸爸妈妈对她深深的爱。
近来爸爸妈妈总是吵架,一个二个都很晚回家,日子过得像鼎子爸妈一样糟糕。虽然长大后,他们已经极少当着我们争论什么,但家里的氛围始终透着微妙,有种暴风雨将至前的平静。
今天有个女生写了封情书拜托我务必转交给井善,一包牛肉干就把我收买了,简直是没有底线。要是有人胆敢写情书托我转交给正宇,哼哼,那就等着破财吧!
阿泽凌晨的一个电话打过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他只是想问问我在的城市是不是也在下雪。他声音满是疲惫,说着说着好像睡着了,只能听见那头均匀的呼吸声。我等了几分钟,轻轻道了一声晚安挂断了电话。
阿泽,你要注意休息啊等你回来。
?
no12
受宠的孩子不太把父母当一回事儿,那个缺爱的孩子却总是期盼自己可以得到父母多一点的爱。
大多数传统华夏家庭进行的教育无一例外——哥哥姐姐要让着弟弟妹妹。但到了成家,却反了过来。
就如去海洋公园,成达康夫妇记住了带上大女儿,偏偏把小女儿抛在了脑后。
亲大的,爱小的,就是不疼中间的。但成若黎是老幺,只亲不爱,这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会觉得有那么点匪夷所思。
连秀智就很认真对胡京花提出来过,太过明显的偏心,很容易伤害亲生骨肉的感情,毕竟孩子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别因为父母一些作为,非但不能互相依靠,反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胡京花也把话装心里去,不过一回到家看到小女儿嘻嘻哈哈毫无芥蒂的模样,就又给抛在了脑后。
当然,事实上,成若黎从小到大,确实处处都让着姐姐。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她爱姐姐。
家里若剩一个鸡蛋来不及买回,早晨起床好吃的荷包蛋准是放在姐姐的橙色餐盘里;
她最喜欢吃瘦肉,但经济条件不宽裕的年代,买回来不多的肉,成达康都会在盘子里码成肥瘦两边泾渭分明,瘦的一面永远朝着大女儿那边;
一家人玩扑克输的往脑门贴纸条,成若黎拿了好牌准备大杀三方,高兴的赢了后看父母一眼,胡京花转头就会板着脸说一句:“姐姐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不太会打牌,哪像你成绩不好整这些倒鬼精。也不晓得让一让。”从此,玩牌她也不敢再赢。
成若黎有埋怨吗?当然是有的。只是她和许多被忽略的孩子一样,以为要得到父母的认可就必须要做他们认可的事情。所以,她固执的认定多爱姐姐,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多爱她一点。
成若溪呢,她并非对这个小自己七岁的妹妹一点感情也无,只是习惯了成为一个家庭被关注的绝对焦点。
她不是很理解已经有了成绩越来越好,能力越来越强的自己,为什么父母还要再生一个?尤其是为了这个妹妹的出生,成达康还拖关系戏剧性给当时小小的自己安了个“先天性近视”的标签。
直到某一天那个一向有些尖酸刻薄的奶奶坐着长途客车来家,并没有刻意避开两个孩子,神神秘秘把一大家子人拉到房间,面容虔诚掏出了布袋子里求来的所谓神药。
看到药袋上用毛笔书就的“求子秘方”四个漆黑的大字,成若溪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标签皆是因为他们想要一个儿子。
儿子。
呵呵。
“原来如此。”
成若溪望着彼时懵懂无知的妹妹,半是庆幸半是伤的喃喃。
尽管随着妹妹的出生,外加她的上进使得家庭地位不可撼动,但心上终究添一道隔膜,脾气越来越坏,再不肯与父母好好交流过。
高三填报志愿,她原本坚定地提出要报考京都的大学,只为了最远距离离开家去。为了打消女儿这一念头,成达康夫妻二人可算是愁白了头,那么远,可怎么能放下心呢?
胡京花彻底化身为一个水做的女人,一有机会就扯着女儿的袖子哭到不到自己。成若溪挺到第三天,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败下了阵来,考取了本省最好的大学。即便是住校不常在家,胡京花仍然欢天喜地。
“若溪啊,你怎么越来越瘦啊?”这是胡京花每次和大女儿见面的口头禅。最开始,成若溪不以为意,随口敷衍一句现在流行骨感身材。
谁知道后来一次回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饭碗换成了一个萌到不行的卡通碗,随口问了句:“怎么换了呀?”
胡京花从厨房把菜一一端上桌,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渍,这才笑着回答:“小时候你每次不好好吃饭,妈妈给你换个好看的卡通碗你就肯坐下来好好吃了,最近看你瘦了那么多,肯定是不好好吃饭,所以给你换个新碗。”
成若溪的眼圈忍不住发红。
她抬起黑亮的眼眸认真打量了一下面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仔细看过的妈妈——什么时候额头就有了细纹?发丝怎么就夹杂了一缕白了呢?人都老得这样快吗?
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