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派往山海关的使者迟迟未回,吴三桂仍旧作壁上观,这样典型的军阀做派倒在崇祯皇帝意料之中。
联合舰队遥遥无期,战场的胜负手,此刻已在盘踞大同的李自成身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蛰伏两月的六万顺军,在小冰河气候下最寒冷的冬天来临时,终于按耐不住,决心出来打冬风了。
尽管挡在面前的清军,明军都不好对付,然而为了活命,为了填饱肚子,李自成再无他路可走。
北直隶各省,如山西,陕西,河北,连续历经多年战乱,田地荒芜,农事凋敝,缺衣少粮,然而兵,匪,寇,却是一点不少,而今,再榨不出一点油水。
生于崇祯十七年,除了继续往东抢掠,李自成无路可走。
而这一次,他要抢的不再是土豪劣绅,也不是贪官污吏,而是驻守昌平的建奴八旗。
顺军上次与鞑子在宁武关交手,不分胜负,李闯对清军战力多少又了些直观认识,一言以蔽之,鞑子虽然很强,但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三头六臂,刀枪不入。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初一,趁着明清主力在密云激战,一只虎李过率老营精锐三千人,趁着薄薄夜色,袭击昌平南部营寨。
顺军夜不收早已探明,这座营寨存有大批粮食布帛,以及从明国各地掳掠而来的人口,建奴主力在密云前线,看守这些财帛粮食的只有一个牛录,约三百名镶黄旗战甲,还有五百多辅兵,大都是包衣。
子时初刻,老营精锐与营寨路口设伏,派人在里面放火,等建奴出来救火时,用三眼铳,鸟铳猛烈轰击。不等建奴反应过来,便上前贴身肉搏,三百余名镶黄旗战甲死伤过半,剩余趁乱逃走,所掳掠来的粮食布帛也被顺军掠夺一空。
等驻守城东十里之外的镶黄旗主力发现追击时,一只虎已经率人遁入黑夜,逃得无影无踪。
这次打冬风却让顺军伤亡惨重,老营精锐折损一百多人,与建奴相当。
这趟抢掠虽然大胜,所获甚多,然对六万大军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而且,无论李闯是否愿意,此时他们已经相当于与建奴宣战,再无退路了。
刘芳亮叛逆,是李自成遭受的最大打击,睡过一个炕,一起砍过人的好兄弟,有一天竟然在自己背后插刀子。
近来闯王变得更加猜疑,无论是对牛金星还是对李岩,总感觉他们不久也会像刘芳亮一样,瞅准机会就背叛自己。
除了所谓的兄弟之情,更让闯王忧虑的是,丢掉河南,顺军前途更加渺茫。
实际上,河南是李闯为数不多经营良好的地区之一,甚至比陕西还要重要,河南凝结了闯王多年心血。
在原本历史位面中,李自成在进占北京前,还不忘分兵湖广河南,给自己留有后路。
在潼关,顺军与清军展开拉锯战,你来我往。
潼关之战,是顺军面对清军为数不多可以称道的战役,尽管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如果说从前,李闯被称为流贼多少还有些诬蔑成分,现在,李自成和他的难兄难弟们,缺衣少粮,嗷嗷待哺,宣大降军这样的墙头草,投奔闯王,赶都赶不走了,这让李自成很是不安。隐约感觉自己又回来崇祯十年的流贼状态了。
李过夜袭之后,攻打昌平终于在顺军内部被提上日程。
“这么说,大名气数要尽了?”
大同知府客厅,闯王与文武群臣密切商议军事,李闯尤为重视哨探,大军开拔驻扎,派出去的夜不收数量上百,辐射几十里远。
在这样强大的哨探侦查下面,密云前线爆发的明清战事自然很快被禀告给李自成。
“皇上,鞑子也每个鸟用,怕他个球,灭了多尔衮,杀进北京,杀了朱由检,杀光!”
郝耀旗拍着胸膛大呼小叫,他手下的兵士已经快要断炊了。
李自成沉默不语。
“原先以为,朱由检还能和建奴打几个来回,没想到就是个怂蛋!”
“北京城是守不住了,以鞑子现在的战力,估计很快就会破城,”
“是啊,咱们不能闲着啊,等鞑子把东西抢光了,咱们喝西北风啊,”
李岩,刘宗敏等人已是跃跃欲试,搏一搏,与八旗军一决高下,从多尔衮嘴里夺食,也比待在大同饿死要好。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咱们就是黄雀,李将军前几日夺了他们粮食,鞑子比咱们死得多,正黄旗也不过如此,还什么上三旗,屁!”
刘宗敏不改豪迈之色,虽然几个月前,他被正蓝旗一部围在宁武关,差点打死。
“皇上,出兵吧!”
随着兵饷问题日益严重,加上刘芳亮的突然叛乱,让闯王李自成在军中威信一跌再跌。
此时趁着侄子李过主力尚存,带领这些军头们出去打秋风,够缓解不满情绪,又能趁机削弱李岩等人实力,可谓一举两得。如果能抢到些吃食,当然最好。
“说的在理!建奴自作孽,不可活,掳掠那么多百姓人口不走,现在还想攻打京城,明国皇帝不能对付他们,就让大顺来!”
众人殷切望向李自成,却听大顺皇帝高声道:
“明日出兵,进攻昌平,两位山西总兵各率五千明军做前锋,南北夹击,刘宗敏,李岩各率一万人从正面进攻,李过率一万老营精锐殿后,谁抢的多,就归随的!都给老子还好打!”
“老子才是黄雀!鞑子,朱由检,都是虫子!”
历史仿佛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局势与历史完全颠倒,曾经入主北京的李自成,现在倒成了旁观者,而乘龙入关的八旗军,现在坐在了火山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