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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冀却不这样认为，今年品鉴还有两个月，这次品鉴恐怕是泰定一朝最后一次品鉴，也是太子监国的首次品鉴，太子肯定非常重视，可能会指派亲信主持这次品鉴。</p>
“大哥，你可别小看这次品鉴，”潘冀郑重的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齐王被黜，说来说去，都是一件事，这事满朝皆知，可谁都不敢说，但你我应该明白。”</p>
潘链点点头，皇上有可能不起，这才是朝局动荡的关键，满朝大臣心知肚明，所以才有兄终弟及之说，可这与品鉴有何关系呢？他迷惑不解的看着潘冀。</p>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监国，可大臣们都是皇上留下来的，而且还有那么多支持齐王的，太子心里能不介意？”潘冀解释道：“我估计，一旦皇上大行，太子必定要对人事进行调整。”</p>
潘冀说到这里停住了，潘链也明白了，这次品鉴，太子肯定要插手，要从中挑选他属意的人。</p>
“太子既然要插手，郑恺自然不能主持秋品，不过，太子肯定不会自己出面，你觉着他会属意谁？”</p>
潘链毫不迟疑的答道：“左辰。”</p>
潘冀迟疑下摇摇头：“不一定。”</p>
“哦，为什么？”潘链愣住了，经不住脱口问道。</p>
潘冀再度迟疑，望着黑黑的夜空：“我也不知道，蓬柱太年青，声望不够，可太子手下又没其他人。”</p>
“左辰是太子太保，不用他用谁？”潘链笑道，似乎笑话弟弟多虑。</p>
潘冀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也觉着好像只有左辰合适，可隐隐又觉着太子可能不会让左辰主持。</p>
这品鉴又叫秋品，原因便是，品鉴都在秋季，或者说是秋收之后，农闲之时，这也表示，朝廷重视农耕之意。</p>
每年的秋品是朝廷的大事，这是朝廷挑选人才，征辟官员的前奏，只有参加了朝廷秋品的士子才能被征辟到中央任职，而只参加了州品鉴的只能被州里征辟，两者的起点大为不同。</p>
朝廷秋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只有在州品鉴获得上品的士子，还有便是国子监太学的士子，其他人则没有资格。所以，无论士族还是庶族士子都十分重视，只要有机会便会来参加。</p>
朝廷上下对秋品也十分重视，朝廷不同于州，州有中正之职，而朝廷中央则无此职务，每次秋品都由皇帝临时任命三五人，再在其中挑选一人为主，比如去年的秋品便是齐王主持，郑恺王沛为副。</p>
“皇上让你当太尉，你想过没有，准备怎么作？”潘链问道。</p>
“不知道。”潘冀的回答很干脆很简单，简单得让潘链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愣愣的望着他，潘冀连忙解释：“太尉掌控天下军权，权柄之重可想而知，本朝此职要么掌控在宗室中，要么掌握在外戚中，但有一点，少有超过五年的，超过五年的大都没有好结果。”</p>
潘链心中一惊，随即默然，他没想这么多，可他相信弟弟的判断，潘冀读的书比他多多了。</p>
“皇上这个时候让我出任太尉，我想了半响都没想清楚，他究竟要我干什么，齐王当了近十年太尉，军中有多少人是他的人，我是不是要进行人事调整，这人事调整是不是包括禁军和城卫军，可禁军城卫军将领都是皇上亲手提拔，皇上是不是愿意动他们？动了他们，用什么人取代？我都不知道，你问我要做什么，我那知道。”</p>
潘冀的神情很苦涩，潘链一想也禁不住苦涩起来。</p>
正民间那句话，麻杆打狼两头怕。</p>
如果要消除齐王影响，他便只能进行人事调整，可最关键的是帝都的军队，他不知道该不该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p>
除了皇上，太子呢？太子是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p>
更困难的是，若皇上不希望调整，可太子希望调整，父子意见不一，潘冀恐怕便只有撞墙了。</p>
“明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见驾，否则这太尉我是没办法干的。”潘冀的神情很坚决，潘链点点头，现在他有些明白了，为何潘冀在接了圣旨后，一点都不高兴。</p>
不过，今晚的交谈还是让潘链很满意，至少，潘冀提出的利用薛家是个非常高明的主意，薛家将替代潘家，成为天下人报怨的对象。</p>
当晚，潘冀写了谢恩疏，第二天摇摇摆摆的上朝来，将奏疏交给尚书令裴舒，裴舒开始并没在意，这类奏疏没什么看头，不过谢谢皇上，臣一定不辜负圣恩，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之类的话。</p>
按照惯例，这样的谢恩疏，尚书台都不看，交给小黄门送上去便行了，可现在皇上病重，一般不重要的奏疏尚书台可以代笔御批，裴舒打开谢恩疏时，心里便想好了如何批复，无非是朕心甚慰等等常用套话。</p>
可一打开奏疏，裴舒看后有些目瞪口呆，潘冀在奏疏倒是谢恩了，可谢恩之后呢。</p>
“.。，皇上对臣深知，臣本驽钝之材，拉不了重车，负不起重担，太尉掌天下兵马，皇上让臣当此责，便如让驽马拉重车，臣不知道能不能拉动，也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臣试着作一下，若作不好，还请陛下早些将臣免了。”</p>
“我说自悟兄，你这疏与体制不合啊！”裴舒苦笑着说，这潘冀也太恃宠而骄了，谢恩疏有这样写的吗！</p>
潘冀嘿嘿一笑，痞赖的拱拱手：“云闲兄，这不明摆着吗，我这驽马拉得动太尉这架车？我可有自知之明。”</p>
“自悟兄！”裴舒苦笑着摇头，这段时间裴舒惶恐之极，那天皇帝拟了三道旨，可最终却只发了两道，第三道到现在也没发出来，昨天却忽然降下这样一道圣旨来，让他心惊胆颤。</p>
表面上，裴舒在这场大位争夺中保持中立，没有作任何表态，对齐王对太子不偏不倚，可实际清河裴家是支持齐王的，他相信穆公公早已报告给皇帝，皇帝在这个时候将句誕升为尚书仆射，未尝不是在警告他。</p>
不过，裴舒还是比较心安，因为皇帝毕竟还是将他列为四辅臣之一，所以，他立刻转变了立场，同时暗中通知清河裴家和门人子弟通通转变立场。</p>
潘冀接任太尉，有点出乎大多数朝臣的意料，可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皇上这是用外戚掌兵权，为太子保驾护航，可裴舒没想到，这潘冀居然如此狷狂，一个谢恩疏差点就成了抱怨贴。</p>
“你这是谢恩吗？”裴舒就想将奏疏扔回去，让这家伙重写，他重重叹口气，语重心长的提醒道：“自悟兄，皇上对你们潘家可谓皇恩浩荡，你这样递上去，就不怕有负皇上隆恩吗？”</p>
潘冀呵呵一笑，依旧大咧咧的笑道：“老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恃宠而骄，没事，皇上知道我这性子，他要骂我自然会召见我，哎，对了，听说秋大将军请求致仕，皇上是什么意思？”</p>
这又是朝局一大焦点，裴舒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啦。</p>
本来朝局的焦点是太子齐王之争，可忽然又冒出个秋云弹劾案，而且这案越闹越让人看不清楚。开始裴舒以为是皇上暗示的，可后来就感觉不对了，弹劾秋云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分布在朝内的各个派别，更让裴舒不明白的是太子的态度。</p>
按照裴舒的想法，太子应该是保秋云的，因为秋云不是齐王派的人，也从未对大位之争发表过意见，显然秋云是保持中立，而秋云功勋卓著，是中山士族的领军人物，对凉州边军有巨大影响。</p>
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太子力保的，可太子却没有保，相反却是齐王在保，所以裴舒糊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