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越急,鞭声越厉。</p>
“贼婆子!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p>
黑暗中,无方的藤鞭被紧紧扽住,李圆启的骂声也随之而来。</p>
无方刚要出手,施展秘术,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扽住藤鞭的力量近在眼前,可是李圆启的声音却似乎很远。</p>
无方心说不妙,可是此时抽身,已然来不及了。</p>
“贱妇,让你疯!”李圆启的骂声充斥在迷雾的每个缝隙里,阴险毒辣:“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师傅只传你紫精丹!只教你上乘秘术!我从前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收了天枢,我才明白,什么是秘术?师徒密传?!贱人,你早就是个不贞之人,还想勾引我,简直无耻!”</p>
“你血口喷人!”无方被自己藤鞭牵制住,既脱不开手又较量不过,这股无名力量死死裹缠无方,缠得她心浮气躁,本无心争辩,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圆启竟然颠狂悖乱到如此境地,竟敢诬陷她与老观主……</p>
“李圆启,你自己无耻秽乱!就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这般不知廉耻,原来你不止通敌卖国,还淫乱双修,玷污秘术,玷污灵虚观。与其让你毁掉灵虚观,不如我今日清理门户,以慰师父的在天之灵!”无方激愤到无以复加,只觉头脚气血逆行,藤条的劲力又重握掌中,说着霹雳作响,藤条不知打在什么物什之上,只在黑暗中火光四溅。</p>
无方飞速移身,速度之快,一如她在无为教里当着焦广孝的面结果那李太侍一样,几乎能骗过人的眼睛。不过转瞬之间,已把潮汐寺内鞭笞挥扫一遍。</p>
虽然没有抽打出李圆启,可是寺中阴雾已经渐渐散去。无方渐渐放慢脚步,眉梢嘴角尽显鄙夷之态,眼神轻蔑地投向李圆启的金身塑像,冷笑道:“李圆启,你怪师父偏心我,却不肯承认是你自己资质愚钝,技不如人。我今天偏要让你心服口服。我要让知道什么是上乘的秘术法门,染欲双修不过是秘术里下乘糟粕。难怪师父怎么也不肯传你衣钵,你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能参透秘术绝学,无法臻至最高境界,不惜染欲双修,这种邪门歪道你还有脸说,我真是瞎了双眼,竟为了你离开灵虚观,放弃紫精丹!”</p>
“后悔了是么?说到底什么深情厚谊,全是虚情假意!你不用在这装圣女,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从来就没放弃过紫精丹,放弃过灵虚观。我今天也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灵虚观观主是我,来日飞升成仙的也是我。紫精丹是我的,谁也破不了我的六甲秘祝!”迷雾散尽,李圆启的声音已经十分清晰,就是从他的金身塑像里传出来的。</p>
“哈哈哈。”无方大笑:“师弟呀师弟,你不学无术,妄为灵虚观的观主,真是丢尽了灵虚观的脸面。摆了个虚张声势的辰星阵、我以为破阵之后,你能涨点教训,还是这般执迷不悟……”无方边说边绕着金身塑像走,寻找机关法门。</p>
“住口!都是你这个老贱妇养出的小贱人,当初没有要她的命,今天我一并都收了你们。灵虚观的秘术阵法不得外传,我原就疑惑,你怎敢欺师灭祖,违反禁令,私自收徒。说!楚洁那个贱人是不是你和师父的孽种?”李圆启困在塑像里不敢轻易出来,倒不仅仅是骂得越毒越解恨,也是这许久以来,他的疑惑。</p>
小小的楚洁大破辰星阵,害得他丢尽了颜面不说,更使他丧失了梁皇萧衍的崇信。输给师姐已是不堪,为什么连师侄都抗衡不了,究竟是我李圆启无能,还是当初师父太偏心?!对,是师父太偏心,只教给师姐最上乘的秘术,连同奇门易术的精要道理,统统只传授给师姐!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不公?!</p>
师父说是师姐天资清颖。如果只为师姐天资清颖,便只有她一人才有资格修升飞仙,那何必收我为徒,赋我仙籍?这不公平!</p>
不,这绝非公不公平那么简单。</p>
师父偏心师姐,绝非师姐天资过人,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p>
对,《奉余则》!藏书阁里的《奉余则》!</p>
师父不可告人的答案,我一定自己找到。</p>
存神练炁,借道修为……</p>
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p>
十方三世,三业尽消,无为而运,常驻不灭……</p>
李圆启惊呆了,他翻着《奉余则》,迷迷糊糊,头晕目眩,这书前半部还只是言语文意,艰涩隐晦,那么后半部干脆是梵语音译,无从下手。</p>
李圆启不甘心,奉若圭臬的《奉余则》,他读不懂,那精通梵语的师姐不是永远压过他一头。</p>
没日没夜的苦读,令李圆启精神迷惘,俗话说:读书百遍,其意自现。可是此书,越读越难懂,越是不懂,越是信心受挫。</p>
难道真的是我不如师姐,我愚笨蠢钝?</p>
李圆启苦恼至极,这该死的灵虚观,正殿供奉的“天地”二字飘飘忽忽,可笑啊,天地,天地,在这天地之间,我不过沧海一粟,愚笨蠢钝,我凭什么修仙,拿什么飞升?!</p>
就在李圆启一蹶不振之时,玉玲珑点醒了他。</p>
“玉馆主。”若说李圆启对无方是嫉妒,那他对玉玲珑则是羡慕,年纪相仿,玉玲珑已是水仙馆的馆主,偏是他的师父这么能活,哼,就算死了也是无用,师父那么偏心师姐,怎么会将衣钵传给他,这灵虚观还不是便宜了无方做观主,不管活着还是死掉,都没有他的份儿。</p>
“李道兄,无方姐姐呢?”玉玲珑娇俏,比之无方虽少见温柔娴静,却活泼爽利不压抑。</p>
“她?跟师父修习炼功呢。”李圆启没好气地答道。</p>
“她这么忙,怎么你倒这么清闲,你就不用修习功法么?”玉玲珑也是明知故问。</p>
“我的功法多半都是她来教,你要是找她,就少来怄我。”</p>
“谁说我找她!我是来找你的。”</p>
“找我作甚?”</p>
“听说你最近读了本好书,我想借来看看。怎么样?圆启哥哥,借我看几天,看完就还给你。”</p>
“你怎么知道?谁和你说的?”李圆启不是没猜到无方,只是不解玉玲珑的意思:“你们水仙馆修的是幻术,借秘术典籍作什么用?况且书不是我的,要借朝我师父借去。”</p>
“你师父,他自己干了没脸面的事情,自然不肯借我。”</p>
“胡说,你说谁干了没脸面的事情?少胡说八道。”李圆启再气师父偏心偏向,也不容一个外人挑衅侮辱。</p>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秘幻虽然同宗,可是你们修习的秘术却有许多不耻方术,水仙馆肩挑天下,从来只修正大光明的幻术,可从不染指歪三邪四的秘术。”</p>
“信口雌黄!幻术光明正大?秘术就歪三邪四了?你们水仙馆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要怎么抬举自己,我管不住。可是你们要是再血口喷人,污蔑灵虚观的秘术,就别怪我不客气。”李圆启说罢,瞧那玉玲珑却不气恼。</p>
彼时的李圆启年轻气盛,玉玲珑的沉着不生气,倒愈发激起他逞口舌之快。他索性走近玉玲珑面前,简直近到要贴上她的地步,言道:“你们的幻术阳春白雪,你又何必借灵虚观的邪书,不是自相矛盾么?”</p>
“嘻嘻嘻,圆启你离我这么近,是想看清楚我美不美么?我可不是自相矛盾。我只是好奇罢了。无方姐姐说你最近老是和一本书较劲,我就想看看是多难的一本书,竟然困住了圆启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