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混蛋,作之助。
我一面谴责自己,一面想要挽留我的黑宝石,一面又害怕得不能自已。
都说人要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我也逃不出这个定律。
我终于发现,我的黑宝石好美、太美。
从前透过红宝石的外衣看他,我就觉得他好美,因为他是红宝石嘛,红宝石做什么我都是高兴的。
可直到剥落了他红宝石的外衣,露出他黑宝石流光熠熠的内里,我才发现,原来他的美丽与否,与他是不是红宝石无关,他的美丽、他的触手生温、他的亲切柔顺,全来自他本身。甚至脱去红宝石的外衣后,他独属于黑宝石的光芒,就更加无可遮掩地照耀出来。
更美了。
伤痕累累,割为碎末后,反而更加放肆地美。
我是个混蛋,作之助。
我忍不住被黑宝石的美丽吸引,内心深处又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如果我的面孔转向黑宝石,那我的后脑勺,就要面向我守候了多年的红宝石。
可从一开始,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红宝石,我绝不可能买下红色外壳的黑宝石。
难道因为黑宝石太美、太美,我就可以毫无芥蒂地看着黑宝石脱掉红宝石的外壳,毫无不适地,继续把玩黑宝石吗
那样的话,要我置我的红宝石于何地
那样的话,又与我背叛了我的红宝石有什么差别
我要否定我为红宝石付出的前半生,否定我活到现在的一切吗
我好努力撑到现在,却要我自己、否定我活下来的理由。
我、不。
我的前半生,我从前对红宝石的执着,绝、没、有、错
我知道,错的不是我的黑宝石,错的只是我们相遇的方式。
可是我。
我真的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啊,作之助。
我的黑宝石那样好、那样美,我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就算我已经成了亲手把他碾碎的刽子手,我也真的、真的不想放手。
不仅不想放手,还想把他握得更深、抓得更紧,完完全全地占有他,把他吞进肚里,融入血肉,永为一体。
我是个混蛋啊,作之助,我是混蛋。
一边又想着绝不要背叛我的红宝石,一边又想着不管黑宝石曾被我碎成什么样,我也不要放他走,这样好的他只能是我的我要得到我的黑宝石的全部,我自己的,却只肯分给他一点点。
我是个混蛋,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思考一下。
“太宰这是在为自己注定有所保留,不能回馈黑宝石同等的一切,而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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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渴、好热,迫切地想把我的黑宝石含在嘴里,攫取他的一切。
可是,作之助。
我是个混蛋。
我把我的黑宝石弄得那样痛,如果不是他坚强,他早就痛得死掉了。
他以前那样相信我,我却反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踩在脚下,用最最锋利冰冷的线,把他割得支离破碎。
我的黑宝石。
难道现在我后悔了,醒悟了,我的黑宝石也完整快活地在我手心滚了一圈,我就可以当做从前的伤害都没有发生
我好痛。
我现在只要看到他完好的样子,就忍不住去想,他当初被我一点点割开时,到底有多痛。
我忍不住为他痛,痛到想要把自己一片片割开,痛到看到他就想流泪。
替他流泪。
我是个混蛋、蛆虫、早就失去活下去资格的人。
作之助,曾经那样对待黑宝石的我,早就失去再把他揣在怀里的资格了。
这样的我,再把无耻地抓着黑宝石不放,我都要替我的黑宝石憎恶自己。
我的黑宝石理该拥有更好的。
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曾亲手把他碾碎的刽子手。
我应该去
最后一个字被重重地划掉。
抱歉,说了这么多题外话。
尽快回来吧,作之助。
让乱步先生,和织田作聚一聚。
织田作之助起身,敲开门,把信纸给乱步看。
“哇是黑发君和心机围巾回横滨了吗”乱步一边飞快一边说话,“乱步大人这次回去一定要抓住黑发君,让他出去旅行一次也不带我哼乱步大人要把黑发君好”
乱步的声音忽然顿住。
“乱步先生”
织田作之助一看,却见乱步泪流满面。
“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乱步用杀人的力气把信纸狠狠撕碎:“说什么以后都会变好的乱步大人还傻乎乎地信了心机围巾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蠢货”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用想得到的最恶毒的词语大骂。
“作之助,你以为太宰治这封信是写给你的不他是写给乱步大人看的”
江户川乱步泪水一串串掉下来:“呜呜呜呜呜蠢货太宰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呜呜呜”
乱步泣不成声:“就算、你想要抓着黑宝石不放,乱步大人呜呜呜呜这回、也要从你手里、呜呜把黑宝石继承过来了”
“哼笨蛋黑发君”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难过,蹲下来抱着膝盖,专心地、用力地哭。
“呜笨蛋、黑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