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特意磕了个头，说道：“方才臣听皇上有意招揽人才。可同臣一道参加会试的李岩，他才学出众、文章也好，却不知为何在会试落榜……”</p>
未待姬庆文说完，崇祯便道：“李岩的文章我看了，比会员（会试第一名）刘若宰的还强些。可惜他父亲李精白是阉党，朕正在清算阉党势力，今科考试怎么能再取一个阉党的儿子？”</p>
姬庆文忙道：“皇上，那天在连升客栈，李岩当众将魏忠贤的字条给扯了，可见他已同阉党划清了界限，不能同阉党同日而语啊！”</p>
崇祯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朕知道了。现在会试皇榜已下，再无更改的余地，叫他下科再考吧。”</p>
姬庆文还要争辩，身前的孙承宗立即说道：“天都快亮了，皇上还要上朝，袁崇焕、姬庆文，你们还不快向皇上磕头告辞？”</p>
姬庆文本就跪在地上，懵懵懂懂磕了个头；袁崇焕却是站着，听老师发话，便也跪倒在姬庆文的身边，朝崇祯磕了个头。</p>
崇祯皇帝已是困倦已极，挥挥手便叫三人退下，见离早朝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又传太监上来伺候他小睡片刻。</p>
三人刚退出乾清宫，孙承宗便拉住袁崇焕，问道：“崇焕，你方才同皇上说，可以五年平定辽东，这话你有什么根据？”</p>
袁崇焕一脸茫然，说道：“五年乃是虚指，不过是学生看皇上进取之心旺盛，随口回答而已……”</p>
孙承宗长叹一声：“唉！皇上年纪虽轻，却是英察之主。你这随口一说，皇上已然记在心中，若是五年之期已到，辽东毫无进展，皇上要治你个欺君之罪，不知何人能够保你？”</p>
袁崇焕嘟囔了几个字，脖子一耿，说道：“只要事权统一，钱粮充足，我看以五年之功未必不能成功。”</p>
孙承宗见袁崇焕这样一幅刚愎自用的样子，刚想再劝，却不料袁崇焕向他拱手道：“老师，您也忙了一夜了，还请早早回去休息，不要熬坏了身子。”</p>
说罢，袁崇焕朝孙承宗行了个礼，又斜眼瞟了姬庆文一眼，偏转过身体，便不再说话。</p>
正在这时，值守的太监见这几人从乾清宫理出来，便赶紧迎了上去，躬身道：“几位大人同皇上都说好话了？要不杂家就伺候各位出宫吧。”</p>
孙承宗点点头：“那就有劳公公了。”</p>
那太监见休息了许久的李元胤也走了上来，便道：“正好，锦衣卫的李大人也在这里，那便由杂家带路，李大人护送诸位出宫去吧。”</p>
此刻已经是东方渐白，地面在日光的蒸腾下升起一片白雾，将偌大一个紫禁城都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这雾霾的味道又腥又臭，仿佛浸透着大明王朝两百年来的血腥和污秽，呛得姬庆文忍不住打了好几阵喷嚏。</p>
当姬庆文好不容易才习惯了这种呛人的味道，自己却已在紫禁城之外了。</p>
领路的太监自然回宫去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元胤也退走了，就连袁崇焕也借口要拟奏章离开了，重又紧锁起来的宫门之外，就只剩下孙承宗和姬庆文二人。</p>
只听孙承宗对他这个新收的学生叹息道：“这袁崇焕太像老夫当年了，他本事是有的，品行也是好的。可惜就是办事说话太直，不懂变通，说不定将来就会死在他这臭脾气上。”</p>
姬庆文离了皇宫，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嘴巴里说话也随便起来：“可不是嘛，他这脾气，要是变成一块肉，恐怕臭得连苍蝇了懒得叮。”</p>
孙承宗点头道：“也是老夫当年爱惜人才、骄纵过度所至。这道理你自己心中知道就好，今后不要信口胡言。你现在是钦点的苏州织造了，要注意官体官身，知道吗？还有你那个叫李岩的朋友，他父亲以前是兵部尚书，官场规矩你有不懂的，尽可以问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