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工具打眼儿以前都是耐着性子磨练出来的,锔瓷的过程繁琐费力,他的眼角因此也经常有血丝,但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些锔瓷的工具样样都是拿得出老古董,打眼儿一下子意识到接下来的活儿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口袋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一看也不简单,那土黑得出奇,一定是墓穴里的现货。
这些人可真是专业,连棺材里面的尸水都装在一个水囊里带了回来。
随着许一城手里的竹签一点点把那东西外层的泥土清理到三四公分的厚度,所有人才看出那轮廓是一只罐状的东西。
这个时候水囊里面的尸水才派上用场,尸水慢慢浇在泥土上,一只精美的青花大罐。
大罐从形制看其基本特征是直口、溜肩,肩以下渐广,至腹部最大处内收、平底。
这类罐一般口径大于足径,也有口径等于足径的,整体显得肥矮。
使用的料子也是稀少的钴料,器身纹饰整体共分四层,一层颈部饰水波纹,二层肩部饰缠枝牡丹,三层腹部为主题纹饰,四层下部为变形莲瓣纹内绘琛宝,又被称为「八大码」。
许一城知道像这种罐身绘以主题纹饰的青花大罐,那可是古玩行当内地位仅次于柴瓷的宝贝。
如果说需要他们鉴定真假的话,那简直是多余的。
“是昭君出塞图,果然是件稀世珍宝!”
“那还用说,我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从古籍里找到的线索,不过这只是小菜。”
“小菜你......你不会是在找那些柴瓷!”
“嗯。你这些天没有被他发现察觉吧”
“这点小事我还是知道的,倒是你可要按照约定让我把罐子带回去。”
“没问题。”
跟翁医令对话的人正是莫奈河,而且这也不是他俩第一次合作了,像下墓首门莫奈河是最早接触到冥器的人。
不过他也是头一回命手下人藏起这只青花大罐,因为看到这些东西的还有中门的兄弟莫五贝,他也只能把青花大罐拿出来一个时辰的时间,必须要在莫一闻核对账目之前把东西拿回去。
翁医令之所以要把地址选到这里那也是有原因的,这处老窖是清末时候便被人填埋的,他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从以前烧瓷匠那打听过来的。
他手下很快便从灰土下面找到了一处炭坑,炭坑是最好的煨火地方,这只是开罐前基本的准备工作。
“打眼儿,你必须准备无误的找到瓶身上的空腔,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
“是,医令公。”
翁医令口中的开罐指的是让打眼儿从整只青花大罐上找到他口中的空腔,因为空腔是唯一处能藏东西的地方。
开罐的第一步那便是找空腔,青花大罐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棺液里面,若是想用愚蠢地敲击找,那可是最浪费时间的,眼下也不是个好办法。
而《素鼎闻录》却记录有一句叫做「取铜片,拨之,闻其声,似虫嗡,疵至」,这简简单单的十三个字,要不是有翁医令的点拨,打眼儿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秘密在哪里。
现在想想,那只青花大罐被包裹着泥土,连同那些事先准备好的尸水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有被完全密封在棺椁里面,青花大罐罐子里面的空腔才会跟铜片的拨动产生共鸣,当然了,这也是跟罐子的用料息息相关的。
寻找空腔靠的是技巧和听力,只见打眼儿用毛刷把青花大罐罐身上的泥渍清理干净,等上面的水沥干以后,他点了一盏油灯在大罐四周。
灯盏不能离大罐罐身太近,罐身里面的泥因为跟内壁粘连情况不明,所以不用花功夫去清理。
大罐被放置在一个可以转动地木质托盘上,随着尸水从罐口外檐流下,如果尸水流过的地方有空腔,那么,水便会出现轻微的流速变化,而观察的方式只凭一双异眼。
尸水浇过大半,摒住呼吸的打眼儿倒吐出一口气来,这个时候晃动的灯盏已经被拿离了青花大罐。
“怎么样,我没说吧。”
“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本事,日后定会闯出一片天地。”
“没错。”
听到这话的打眼儿跟许一城对视笑了起来,空腔找到了,接下来便是确定它的大小。
这个就简单多了,取窖坑里土坏硬化的白瓷磨成粉末放在掌心之中,用嘴轻轻吹起,粉末直接粘在罐身上。
空腔那的地方露出了一处长约三公分宽五公分的不规则釉面,而此处恰恰就是空腔的大小,这也是翁医令最满意的结果了。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怀表瞧了瞧,并找了一处窖台坐下,显然他对打眼儿的表现很满意,一边还有些心急的莫奈河也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是开罐了,根据空腔的大小,打眼儿迅速在空腔靠内一些的四周画出了一罐的几个位点。
之所以要靠内,是因为只有这样做,后面的锔瓷才会更加容易。
换做其他人,肯定是会贪婪空腔里的东西而最大化地从上面把瓷片强硬地弄开。
紧接着便是需要用砣钻顺着位点一点点地打磨,切忌接连打磨,而是要在打好点的对面接着打,这样做可以有效地防止瓷器碎裂。
打眼儿也因为过于专注,整个人的身上冒出了汗,尤其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滴下来了,许一城见状赶紧用布帮他擦着汗。
金刚钻是长约五公分的铁钻杆,在铁钻杆上套着毛笔杆粗细竹外套。
外套的两端用剪刀铁箍把铁钻杆和竹外逃固定在一起,再用焊火把钻石镶嵌在工具头部做成。
打孔也是对锔瓷匠的一大考验,有些瓷器厚度就几毫米,打孔时都是毫厘之差。
一是手要拿得稳,对的准,最好不能打穿。
像这样珍贵的青花大罐,空腔的厚度无法预估,而且又在昭君的衣袖处,手上的功夫要甚之又细。
位点只要区区四个,剩下的全凭打眼儿的经验,他弄了过半的时候,嗓子因为没有喝水不时吞咽着唾沫。
位点的时候因为眼睛一阵眩晕差点把钻头碰到昭君的脸上,还好翁医令用手托住了他的钻杆。
钻头磨下来的瓷末也不能用嘴吹掉,必须用毛笔一点点刷到事先准备好的锡箔纸上,到后面锔瓷的时候还会用到。
“好......好了。”
“干的漂亮!一城,快去取纸来。”
“是。”
有些东西都是翁医令让许一城提前准备好的,他只管按吩咐做事。
这一件件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他知道这青花大罐上的空腔里面一定藏着很重要的东西。